关若飞几乎是双脚一落地的同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站稳身形,伸手从背上抽出了一把钢刀来。他的破天刀太招眼,这一次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带的是一把彭汝尘打制的钢刀。钢刀长四尺,宽两寸半,看上去虽然不起眼,但是精钢百炼,并不输于那些所谓的宝刀。
寺里并没有人,关若飞凝神倾听了一阵,迈开步子向着正中的大雄宝殿走去。这觉慧寺想来香火颇旺,大雄宝殿高大雄伟,金碧辉煌,好不气派。殿门却是虚掩着的,关若飞走上前去,用刀尖拨开了殿门,那门轴嘎嘎作响,声音在死静的夜里听起来十分的诡异。关若飞向来胆大,却也不以为意。殿门打开,里面一股血腥味更为浓烈,他小心的踏入,就着殿内香烛的光芒,只看见满满的一殿之中,竟然全是尸体!
这些死尸里面有和尚,有道士,还有些女子。关若飞只觉得胸腔里心怦怦直跳,不是害怕,而是十分的紧张。他先是扫视了一遍,然后逐一检查了那些女子的尸体,其间并没有他的表妹赵雨淅,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松下这口气之后,他才认真的查探这些人的死因来。这些人死去应该并没有多久,天气如此寒冷,可是地上和尸体上的血迹都还没有完全的凝固就是证明。
看了几具尸体后,关若飞猛然一惊。这些人死因都相似,都是被人在咽喉要害用利器一击致命。这样的功夫固然是十分毒辣,但真正让他心惊的,却是这些伤口显示出来的杀人凶器并非刀剑,更像是钢爪一类的东西,而且,伤口墨绿,显然凶器上带有剧毒。这样的毒,他却是认得的。
“魑魅魍魉的行尸走肉钩!这怎么可能!”关若飞险些惊呼出声来,心道:“不可能!不可能!魑魅魍魉已经伏诛,这世间再没人会使他们的行尸走肉钩了。难道那几个妖怪死而复生?”这么一想更不可能,当时那四怪的尸体被他和郑诗络深埋地下,上面还撒了一层层的石灰,要他相信这世间有人死而复生之事,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关若飞的师父,神州大侠东方龙虎生平心愿,就是铲除为祸武林的魑魅魍魉,对他们的武功兵器研究得甚为透彻。关若飞是东方大侠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十分熟悉。他再三确认,真是魑魅魍魉爱用的行尸走肉钩无疑。那是一种独门兵器,前端是淬上剧毒的钢钩,用一截人骨做柄,是魑魅魍魉早年杀人无数,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一大凶器。他们到后来功力大涨,已经不需要兵器,却也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传人。
是了,关若飞想起他和郑诗络埋葬魑魅魍魉之时,并没有发现他们随身带有行尸走肉钩,或许遗留在某处,被别的人得到了。可是,兵器有可能遗落,这种一招致命,见血封喉的毒招,难道也遗落江湖了吗?
关若飞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血液似乎也在不安的加速流动,这让他微微有些眩晕,一种强烈的震惊和紧张紧紧的包裹着他。他屏住了呼吸,走出大雄宝殿,这才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然后再探查了周围的房屋,雪地上脚印很多,多而繁杂。他跟苏浣纱学过追踪之术,发现这些脚印的主人高矮胖搜不一,有的走得久了点,脚印上又覆盖上了新的脚印,有的轻功很好,脚印几乎不可辨认。其余的房屋里都没有尸体,显然是有人把各住的尸体都集中到了一起来的。做完这事的人也跟着脚印而去,却是穿过整座觉慧寺,从后门往山顶上去了。
关若飞跟着脚印出去,出了寺庙之后,山上的风大雪大,脚印已经很难看清,但是他踏过刚刚盖上去的浮雪,仍能清晰的感觉到很多人走过的路径。一直走向了后山,前面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月光下森林里时有光芒闪过,显然是刀剑的反光。
关若飞跟着走进去,走不多远,便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空地上筑着一个高台,高台周围立着许多碑塔,可能是觉慧寺的高僧们修行之地。那高台四四方方,高约丈许,却没有什么阶梯,看上去倒也宽敞,足够容纳几百上千人。这时候高台上站着两三群人,总共也就是一两百人的样子。关若飞在月光下看得清楚,其中一些是穿着道袍的道士,一些则是穿着僧衣的和尚,还有一些则都是女子。他看不清表妹赵雨淅有没有在里面,但这些女子想来也就是桐柏剑派的弟子了。
关若飞走近了高台,听见一个女子道:“道长,这件事显然并不是我桐柏剑派做的,我们也死了不少弟子,怎么你竟不肯相信?”这声音关若飞听来生疏,也不知道是桐柏的哪一个弟子。
那女子话了,一个浑厚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夏女侠,我武当众多弟子都亲眼目睹贵派门人行凶杀人,这件事莫非你也要抵赖不成?”
那女子道:“道长,你说的那人,是我桐柏弟子……”
她的话音未了,中年男子打断道:“既然如此,你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女子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中年男子道:“你我两家比武切磋,交流剑术,这是两派前辈定下的规矩。数十年来,胜负不论,两家始终和睦相处。明年的比试还为时尚早,你们早早就有人到我武当山下叫阵,我们念及两家多年的交情,不想伤了和气,也从未计较此事。却因何变本加厉,使出我武林正道所不齿的阴毒武功,将我武当弟子多人杀死。觉慧寺的大师们公正不阿,历来是我两派比试的中人,却因何连他们寺中的僧人也残杀了许多?”
中年男子说到此时,声音显得十分的严厉,显然是动了真怒。而一个老僧叹息道:“阿弥陀佛,都是武林一脉,相煎何急,罪过?罪过啊。”
那女子道:“道长,大师,晚辈不才,家师如今正在闭关修炼,桐柏一应事物暂由晚辈负责。这件事,我定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你们却要听我把话说完。”
这时关若飞又走近了些,看到说话的是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看上去甚是英姿飒爽。他虽然没见到过,但听秋雨岚说过关于桐柏七秀各自着衣颜色的不同,红色是大师姐夏雨潇以及所部弟子,这女子既然是代行掌门职责,必然是夏雨潇无疑。
站在夏雨潇对面的,则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这道士身材高大挺拔,天庭饱满,气宇轩昂,留着一撮短短的山羊胡子,道袍的背后绣着一个大大的八卦,很有宗师的风范。道士旁边则站着一个老僧,黄褐色的僧袍,须发都已经白了,看上去总有六七十岁,法相庄严,倒是一幅高僧的样子。
那道士虽然怒气在心,但他是前辈,而且夏雨潇是女子,他顾忌身份,却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沉住气道:“好,你讲。”
夏雨潇道:“道长,我带着本派弟子西来,原本就是为了解决此事而来的。只是本派先来的一些弟子和贵派的道长言语不和,事情没说清楚,先起争执,双方都有死伤,这件事,还请道长暂且不忙追究。”
道士那边一片鼓噪,纷纷道,行凶杀人还不追究,你当武当派都是死人么?
那道士抬起手来将本派弟子的声音压下,沉声道:“你们手上有我武当多起命案,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理由,能让贫道不杀上你落木峰去报此血海深仇!”
夏雨潇吸了一口气,道:“好,以往的交情我也不说了。我只问道长一句,贵派弟子被杀,可用的是我桐柏剑法?”
那道士道:“人是你桐柏剑派的人,用不用桐柏剑法,又有什么区别?”
夏雨潇道:“当然有区别。连同先前我们双方赶到之前觉慧寺内的凶案在内,所有被害之人都是死在一种狠毒的独门兵器之下。便是我们先期派来联络的弟子也一同丧生。我想说的是,这行凶之人原本却是我桐柏弟子,但从她行凶之时起,便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我桐柏弟子了。”
那道士嘿嘿一声冷笑道:“夏女侠这么一句话,就想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
夏雨潇着急的道:“道长,我的话说得还不明白吗?”
夏雨潇身边走出一个青衣女子道:“大师姐,既然多说无益,你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难道我桐柏剑派就是好惹的不成?”
关若飞看见那青衣女子容颜秀丽,表情却殊为冰冷,心想,这想必就是有名的阴雨绵剑沐雨寒沐四女侠了,却不知表妹在哪?他想看得更仔细些,却突然感到一阵锐风向他袭来,同时听到有人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