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若飞和古道打马飞奔,一口气就跑到了大洪山下。其实天色已晚,又是隆冬时节,山脚下还一片空旷,那风呼呼的吹来,真像刀子一样的。可是天寒地冻的,山脚下却很热闹。除去他们先前就遇到的武当道士之外,又还有不少江湖上的看客前来。山脚下没有市镇,自然更没有客栈,只是有人扫除积雪,烧起了几堆火。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有空位,便有人围上去。关若飞和古道赶到时,尚有一个火堆不算很挤,他们找地方把马拴住了,便挤了进去。
关若飞刚找了一块石头在火边坐下来,就听见有人道:“武当派和桐柏剑派的比武一向不是都在九九重阳之际吗?怎么今年这寒冬腊月的,他们就开始比起来了。”
古道在关若飞后面坐下来,有两个人认识他,赶紧和他打了招呼。古道接着那人的话道:“可不是么,我之前见到武当山的道士的时候,一开始就怎么都没想起这件事来。”
这时,火堆边有一个人低低道:“有消息说,他们这一次并不是为了比武而来的。”
顿时便有人粗俗的一笑道:“他们不比武,难道想结亲家?桐柏剑派的小妞儿大妞儿们都都标致得紧,不要说武当派也有俗家弟子,便都是些道士,只怕难免也有动心的。”他说得唾沫飞溅,似乎很是兴奋,旁边的人却对他投去嫌恶的目光,并不接他的话。这人也不以为意,继续道:“这寒冬腊月的,山路又难走,你道这么多人来就真是看他们比剑的?还不都是垂涎桐柏剑派妞儿们的美色,想来开开眼的。”
关若飞见这人越说越是忘形,再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了。他心想,我表妹便是桐柏弟子,岂容你这等低贱之人亵渎?他呼的一下站起来,古道想拉他都来不及,就见他几步走到那人身后。那人也看见他了,起身道:“怎么,小子,你想打架?”
关若飞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朝那人打去。他不知这人深浅,并不敢小看他,这一拳有七分力道,招式却十分精妙。那人只觉得眼前一个拳影晃了一下,抬手格挡,关若飞这一下却是虚招,另一只拳头弯过来,重重的打在了这人脸侧。这人哎哟叫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来,血中还包着一瓣污迹斑斑的碎牙。
这人吃了痛,叫道:“好小贼!我自说桐柏剑派的事,与你何干,莫不是你在桐柏山上有个相好不成?你敢打你爷爷。看老子怎么修理你!”他嘴上叫得虽然凶,脚下却不是往前,而是往后快步的逃开了去。
关若飞见他脓包,跳过去就是一脚,这一脚却没什么招式套路,就是结结实实的踢在这人的屁股上,那人整个飞起来,恶狗扑食一般栽进雪地里。
火堆边的人一阵哄然大笑,关若飞重新坐回来时,旁边的人赶紧让了让,似乎是怕招惹了他。
之后人们聊起以前武当和桐柏比武的往事,在那里评论他们各自的剑法优劣,却没有人再提这次比武提前的事情了。关若飞不时看看先前在角落里说话那人,心中很是疑惑。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冬天天黑得早,也冷得快,火堆的柴多少不一,不时就有人走出来,到附近的林子去去捡柴。关若飞不知道梅姿和彭汝尘什么时候能赶到,这时候他觉得梅姿雇了一辆马车真有先见之明。不管怎么说,车能挡风,总比外面暖和一些。可他知道就算梅姿他们来了,他也不好厚着脸皮去车里跟人家姑娘挤啊。关若飞虽然有些少不经事,也懂得男女有别,再说梅姿做什么事都讲究干干净净的,肯定也不会让他挤一道去。
为了保住篝火,火堆旁的人都得轮流出去捡柴。关若飞自然也不例外。古道倒是说了叫他的两个手下去帮他们捡柴就行,关若飞却觉得这种事情,没理由让别人代劳。说起来这也是受了郑诗络的影响,因为大哥向来就是主张凡是力所能及的事,都要自己动手的。
关若飞在树林里捡柴之时,看到先前那在角落里说话的人也在他附近捡柴,便走过去道:“这位兄台,在下有事相问,不知可否?”
那人站住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位少侠,想问什么?”
关若飞听到人家叫他“少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兄台不用这么叫我,我也不是什么少侠。我是相问,兄台刚才说武当和桐柏此次不是为了比武,却是为了什么?”
那人看看他,道:“我说过什么?我什么也没说过。”
关若飞不满道:“你刚才明明说过的,怎么又不认帐了?”
那人哼了一声,不去跟他争辩,自己捡了些柴草就回去了。
关若飞觉得心里悬悬的,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回到火堆边坐了一下,越发的觉得心里毛躁不安。古道出门是准备得很充分,这时裹上了厚厚的黑裘大衣,在两个手下的侍奉下舒舒服服的烤着火,隐隐已经有了点困意。关若飞坐立不安,突然心道,不行,我得先去看看。想到这里,他看见古道坐得舒服,不想打扰他,只是对古道的手下打了个手势,自己便离开火堆,徒步向山上走了上去。
山路原本难行,加上风大雪大,虽然月光如水,可是走不了多远,关若飞还是感觉到了一阵艰难。他差一点想回过头去烤火,心中便骂了自己一句,连这点小小的困难都受不了,你还想做什么大事呢?再往前走了一段,身后的火堆已经远若晨星,再要回去也是一般的艰难,哈哈一笑,似乎对自己颇为满意。再也不去犹豫,只管往前走去了。
关若飞在风雪中艰难行走,他心中原本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担心和焦躁,但是在这艰难的行路中,他反而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虽然他仍然想不出自己担心的究竟是什么,但只要走到地方,总归是会找到答案的。表妹也在桐柏弟子里面么?关若飞想起赵雨淅来,他们在前次相遇之前,其实已经隔了很久没有看到对方过了。他记得他们在一起玩耍,那是很小的时候,也许只有五六岁吧,一切都已经模糊,只是依稀记得玩过家家的时候,表妹便是他的新娘。为了在一众小孩当中抢得这“新郎官”来当,那时小小的关若飞也没少和邻家那些比他大几岁的男孩打架。打是打不过的,偏偏又倔强得很,拼死也不肯让表妹去做他们的新娘。然后两家的大人看了喜欢,索性把孩童的游戏变成了婚约。
时隔多年,关若飞的父母都因病过世了,他家中也没留下什么财产,只是带了一把师父留下的大刀闯荡江湖。而赵雨淅的父母也就是关若飞的姨父姨母尚在,姨父做过大官,现在虽然卸任归乡了,还是地方上的望族。也不知道姨父看到他现在这般光景。还肯不肯承认多年前的婚约呢。不过他有些奇怪,他姨父家是官宦大家,又怎么会让表妹到桐柏剑派学武功,还跟着行走江湖的呢?
关若飞一路想着些往事,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山中的一座寺庙前面。他仰头看到庙门上方写着“觉慧寺”三个字,心道:“这里就是觉慧寺了。”想到即将有可能见到表妹,他还不禁有些耳热心跳。不过觉慧寺庙门紧闭,他伸手在敲响门环,梆梆梆梆的声音在深夜里传了老远。可是,却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寺庙里静悄悄的,不但没有人来开门,竟似连人也没有的样子。
关若飞又敲了几下,依然没有人来开门。他不由得十分的疑惑,退后几步,提了一口真气,从旁边的围墙跳了过去。他的轻功常被段楚乔取笑,不过,越过这道并没有多高的墙,倒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