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关若飞挥剑而来的,是一个武当派的小道士。小道士年纪和关若飞差不多,剑招纯正明快,出手既迅捷精准,又留有余地,很有名门风范。关若飞站在雪地里没动,挥刀当的一声将小道士的剑挡开了,喊道:“武当派的道长,在下有话要说。”
站在高台上和夏雨潇说话的中年道士便是武当派剑宗大师李青云,他虽然站得很远,但是关若飞和小道士这一刀剑相交,便立时看出关若飞的刀法刚硬威猛,招式平淡无奇之中隐藏着一种长空浩荡的大气象,知道他绝非庸碌之辈,便沉声喝道:“上来说话!”
关若飞冲那小道士笑笑,小道士刚才和他对了一剑,死握着没让手中的长剑脱手而飞,这时虎口却已震裂,正剧痛难当。小道士见他笑,以为他是得意忘形,心中十分的恼怒。关若飞也没理他,后退几步,往前一个飞跃上了高台。他的轻功不行,身法自然说不上漂亮,不过落地时站得倒是很稳。两边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不知道这突然而来的少年有什么话说。
关若飞上了高台,先朝着桐柏剑派的弟子迅速的扫视了一眼,没有看到他表妹赵雨淅,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失望。然后朝前面走上了几步,对武当李青云和那老僧,以及桐柏弟子拱手道:“道长,大师,各位女侠,在下有礼了。在下只是一个路人,本来听说武当派和桐柏剑派比试剑法,后生晚辈,便想来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刚才无意见听见了各位的谈话,有些话,想要给各位讲讲。或许有助于各位解决好这场纠纷。”
关若飞这番话说得还算客气有礼,无论是武当派,还是桐柏剑派,都对他表示出了相当的客气。要知道这时两派之间剑拔弩张,其间的话涉及到两派的声誉,他在一旁偷听,那是犯了武林大忌的。只是两边都拿不准他什么来头,他说话也没有偏向那一方,便都耐着性子没有发作。
关若飞心道:“嘿嘿,红叶江湖的六当家出场,果然有些不同凡响啊,两个名门大派,都给我唬住了。”他心中颇为得意,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干咳了一声,故作老成的道:“道长,大师,各位女侠。在下刚才无意见走进了觉慧寺,发现大量死尸,想必都是你们两大派的门人弟子吧。”
那老僧道:“小施主,敝寺山门紧闭,你不请自入,只怕不合规矩?”
关若飞摇头道:“我只想说,你们大敌当前,若是只顾在这里争斗不休,只怕是正中别人的下怀。”
李青云看着他道:“此话怎讲?”
关若飞道:“我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我在觉慧寺中那些死难者的身上发现,那些死者都是身中一种独门兵器的致命一击而亡。那绝非桐柏剑法的武功,而且,里面也有桐柏弟子在内,她们没理由连自己人也杀吧?”
李青云嘿的一声,冷笑道:“你原来是来帮桐柏剑派说话的。这件事已经多说无益,致远,你去领教这位少侠的高招。”他指派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瘦高道士,那是武当派现今中坚力量之中的佼佼者,名叫何致远。李青云开始就委派一个精英去向关若飞讨教,算是相当的高看他了。
关若飞一见,便哈哈大笑起来。
那何致远已经走上前来,问道:“你笑什么?”
关若飞道:“我笑武当名门大派,竟是这么毫无气度。这桩公案摆明了另有玄机,这位前辈却只会像我这等初出茅庐的小辈一般意气用事,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岂不是好笑?我和桐柏剑派毫无瓜葛,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何致远听关若飞说他们的剑宗大师意气用事,毫无防范,不禁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青云反倒没有生气,挥了一下手制止何致远即将要做出的举动,道:“桐柏已经承认行凶之人就是她们门下弟子,不过是借口逐出师门来推脱责任。你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关若飞道:“那要是贵派一个多年前已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在江湖上行凶作恶,人家找到武当山来,贵派想必也不会将这件事揽在身上吧?”
李青云道:“桐柏剑派这名弟子,却是在事出之后,才在今日,由夏女侠借口逐出的。事实上,我等并不知道,此人是否已被桐柏逐出师门。这和你这少年所说多年前逐出的弟子行凶作恶,不可同日而语。”
关若飞听见这话,转头向桐柏弟子看去。但见夏雨潇神情既有几分痛心,又有几分悲伤。沐雨寒面若冰霜,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她们对李青云的这话,却并没有反驳。
关若飞猛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道长,这位行凶的桐柏弟子,可是她们桐柏七秀当中排名第六的司雨涟司姑娘?”
关若飞这么一问,夏雨潇惊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是我六师妹?”她这一声六师妹,便证明李青云说的话,就是所谓逐出师门之说,不过是托词而已。李青云显然也不屑于过多的追问,抬手拔出了自己佩戴的宝剑,准备用剑来说话了。
李青云的剑在雪夜的月光中散发着一层幽幽的蓝光,出鞘清鸣,毫无疑问是一把宝剑。他低喝道:“你们在贫道面前皆是后辈,没有资格和我单打独斗,用你们的剑阵吧。”若是单打独斗,桐柏剑派除了掌门李观雨外,也不可能有谁是他对手。他自持身份,虽然胸中满藏悲愤,却也绝不会和她们单打独斗。这时桐柏七秀除了夏雨潇和沐雨寒外,还有一个陈雨清,三人见事已如此,便同时走上前来。她们将以三绝剑阵迎战李青云,既没有不尊重李青云,也没有丢了桐柏剑派的脸面,若是两人,不免盲目托大,若是四人,又过于示弱了。
关若飞心道:“岂有此理,这些人都当我不存在啊?”他将手中的钢刀收回鞘里,抱着手道:“你们要打,我便乐得看热闹。就是不要后悔双方结下深仇,其实还不知道究竟是问什么。”
这时李青云已经不屑多说,沐雨寒则向关若飞投来冷冷的一瞥,道:“你又还有什么话说?”
关若飞气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死板着面孔,这便叫做名门大派吗?哼,真是无趣得很。我偏什么也不说了,就看你们打去。”他顿了一下,心想好歹她们也是表妹的师姐,要是她们横尸在此,表妹只怕也要伤心难过,便道:“不管你们爱听不爱听,我还是要说。桐柏六女侠司雨涟一年多前曾经中了魑魅魍魉的行尸毒,对吧?”
桐柏三女神色均是一震,夏雨潇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关若飞哼道:“我当初便是追逐那四怪而去的。你们六女侠中了行尸毒,若不是我拿的解药,当时便变成行尸走肉了。当时给她送去解药的,是我家苏姐姐。她是从前朱雀门的掌门,轻功天下无双,对不对?”
桐柏三女都记得这事,知道他不是信口胡说,便都点了点头。
关若飞接着又道:“我说句实话,苏姐姐拿解药去的时候,六女侠中毒已久,解药其实已经无效。我当时只是为了宽秋姐姐的心,才让苏姐姐将解药带去的。现在看来,这是我做的一桩错事。想必你们桐柏剑派有什么救命金丹,先保住了她的性命。可这一来也就糟了,六女侠其实是已死之人,这一年多来,必定饱受折磨,生不如死。你们不忍她受苦,便不断的为她用药医治,后来,她突然好转,而且功力大增,对不对?只是,她所用的武功,已经不是桐柏剑派的武功,渐渐的,也没有谁控制得了她,对不对?”
桐柏三女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惨白,她们已经想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夏雨潇颤声道:“四师妹,你是对的。我们,我们早该狠心……”
关若飞道:“她还有同党。必然还有同党。”
桐柏三弟子陈雨清喝道:“你胡说!”
关若飞摇了摇头道:“我倒愿意我是在胡说。只是这件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