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坠落,坠落,仿佛永无尽头。
寒风吹动他的衣裳,他张开双手,似飞鸟翱翔;深渊中黑暗无光,他索性闭上双眼,反正都看不见。
李回也不知自己坠落了多久,在黑暗之中,连时间都变得模糊。如果不是有风吹过他脸颊,他都感觉不到还在坠落。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无依无靠。
难道我选错了?还是真有别的路走行?李回东想西想,也不知这条路是否有尽头。
忽然,他觉得眼前似乎有光亮。他睁开眼来,想寻找光的踪迹。只见下方有个光洞,悬在黑暗之中,随着他不停坠落,离光洞也越来越近,光洞也更大。
李回坠入光洞中,只觉万道光芒闪过,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来。再睁眼时,又是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人。
他还是在空中,还是在坠落。不过他的身下是五行山,李回还看到了大长老与剑仙宗弟子。剑仙宗弟子正齐刷刷地望着他,大长老也看见了,他对着李回凌空一指,李回顿时停在半空中,不再坠下。又有弟子赶来,接住了李回,将他带回地面。
李回踩在结实的地面上,心中极是欣喜,从来都没觉得脚踏大地的感觉是如此之好。赵大风走了过来,挑着眉毛:“三日都快过去了,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李回有些惊讶,已经三日了?那自己不是不能加入剑仙宗了,想到此处,刚才的欣喜之情顿时消散。失望笼罩了他,阴云浮上额头。
“离你们三天前走进五行山还有半个时辰,如果你还没走出来的话,就真的是不能加入剑仙宗了。等会要是没人再走出来的话,你就是最后一个通过试炼的人了。恭喜你通过试炼!”赵大风没有注意到李回的失落。
等等,还有半个时辰!也就是说,时间还没到!自己通过了试炼!李回心情由阴转阳,并顺带着在心中将赵大风骂了遍,话就不能一次说完。
半个时辰后,五行山中再未有人走出来。算上李回,通过试炼的统共十人。李回注意到加上自己,共是七男三女。
大长老手一挥,五行山上的雾全部散尽。然后剑仙宗子弟全部上山,将未通过试炼的人接下山来。
李回看见先前那个抱树痛哭的男子,他一脸茫然,似乎若有所失。其他人也差不多,有懊悔、有不甘、更有失落。毕竟五行试炼十年一次,每人也就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就意味着此生再也不能加入剑仙宗。
大长老将通过试炼的十人带到了冬雷峰下,冬雷峰下已经有人早早在山下等待了。
看到大长老走近,一男子走了过来迎接。
此人大约五十岁上下,身材消瘦,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浑身上下透着儒雅之气。李回出于读书人的直觉,觉得此人应是博学多才之辈。
“刘千书,他们就交给你了。”大长老未等对方开口,就直接撂下一句话,又未等对方回答,直接飞走了。不过被称为刘千书的男子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像是早已习惯了大长老的做派。
他待大长老远去后,转过身来,对着李回他们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在冬雷峰下修行。虽然你们通过了试炼,但是你们只能算是剑仙宗记名弟子,一年后将再有考核,那时通过考核者,才能算是真正的剑仙宗弟子。好了,我先派人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先住下。明日早晨,在尘安阁内,再传授给你们入门法术。”
原来还只是记名弟子,并不能算是完全的剑仙宗弟子,李回心想。
宁千书吩咐完后,派跟在身后的弟子领着李回等人去了冬雷峰上,给他们安排住处。
几个剑仙宗弟子领着十人向冬雷峰南面而行去。
“这位师兄,敢问尘安阁在何处?我们明早也好过去。”通过试炼的十人里,有一身形魁梧的男子,他向领路的弟子打探道。
五行试炼结束后,李回留意过其余九人,他记得此位是叫张拳。
领路的弟子听到自己被人称为师兄,很是高兴:“尘安阁就在冬雷峰山顶,寻着你们的住处上山就是。”
过了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冬雷峰南面一处开阔地,李回注意到此处有一座庭院,大约有房屋十来间左右。庭院背阴朝阳,房前栽种着绿竹。
领路的弟子说道:“就是这里了,你们各自挑一间住下吧。宗门安排了人负责你们的饮食起居,你们在这好生住下就行。记得明日早点到尘安阁来,首座有重要事情吩咐。”
说完后,他们就离去了。
李回走入庭院里,刚好看到有几人在打扫庭院。他心想剑仙宗还真是不错,还安排了人负责做饭和打扫。
他随意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房间整洁干净。他推开窗,阳光洒了进来,为房间里添了一抹亮色。从窗外望去,刚好能看到外面栽种的绿竹。
房间不错,就这间了,李回在房里绕了几圈后觉得此间房甚好。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大力的推开了。李回转头一看,只见张拳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男子,李回记得他好像是叫张恒,和张拳是表兄弟。
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堵在了门口。
李回刚想问他们有何事,张拳就直接走进房来,打量房间几眼。他斜瞄了李回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这间房是我的了,你再另找一间吧”
李回皱眉,说道:“我先到的,而且我已经决定住在这间房了,你另找一间去吧。”
张拳没好气的说道:“你没听明白是不是!我让你去另找一间,现在这间房是我的了!”,张恒在一边帮腔,嚷嚷着让李回滚出去。李回不为所动,张恒又对着李回推推搡搡。
李回满腔怒火,这两人太不讲理了。
他正打算再和他们讲理,可就在此时,张恒暗中使劲,一掌将李回推到了地上。李回既没习过武,还没修炼过任何法术。再加上张恒暗中发力,李回又没防备,自然不是张恒的对手,被他一掌打倒在地。
张恒望着跌在地上的李回,耻笑道:“呵,还真是没用,这种实力也不知是怎么混进宗门里的!快趁早回去吧,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还想和我大哥抢房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说着,张恒走了过来,一脚踩在李回脸上。
李回一拳将他的脚打开,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两人。真是欺人太甚,自己向来不愿与人结仇结怨。但也懂得,和有些人,永远是讲不清道理的。
世上总有人,不值得你去和他说理。
就好比眼前的张拳和张恒二人,自己自问还是与此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前也从未有过冲突,可是两人却先是要抢他的房间,又是出言相辱。
李回再也忍受不了,直接冲了过去。冲着张恒拳打脚踢,毫无章法可言,像是要拼命。他的眼神充血,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
可还是落了下风,每一次他都被张恒打退。渐渐地,他的衣裳破了,胸口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溢出鲜血来。可是他还是一次次扑了过去。
像是一匹愤怒的狼,又像是一头被触逆鳞的龙。
张恒也有些惊讶,原本看到李回书生模样,不声不响的,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还挺有血性。可是有血性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自己踩在脚底下。
他又加重了力度,一拳将李回打退老远。直接将他打出屋去,李回重重地落在了院子里。
“哈,真是废物啊!就这身手也想来修仙,真是可笑。”张恒也踏出屋子,鄙夷地瞟着地上的李回。
自始至终,张拳都没有出手。像是李回根本不值得他出手一般。李回身上多处受伤,疼痛感遍布全身,一时缓不过气来。他蜷缩在地上,眼神冰冷,瞳孔漆黑深远,一点也不像平时温文尔雅的他。李回愤怒地盯着张恒张拳二人。
他们之间的打斗惊动了其余的人。只见他们纷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这场争斗。但没人上去插手或制止,每人愿意去招惹麻烦。尤其还是张拳这种魁梧的,看起来就不像好惹的主。
可就在张恒打算再次出手之时,有一青年男子似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来。张恒也注意到了他,张恒说道:“怎么,你想帮他吗!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敢帮他,就是与我张氏兄弟为敌!”
青年男子开口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剑仙宗规定,弟子间不得私自斗殴。更不能伤人性命,违者被逐出宗门,你们想在入宗的第一天就被逐出宗门?”
张恒不再言语,也不再对李回施以拳脚。直接转过身去,随便找了房间走了进去,似是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不就是揍了个不长眼的废物么。
张拳则走进李回刚才的房间里,正式将此房据为己有。众人散去,那青年男子走到李回身旁,说道:“何必了,为了一间房而已,你还打不过那两兄弟。”,说完后,他也转身离去。
只剩下李回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身上不断传来疼痛之感,心底却似有一股怒火,从心房开始,游遍全身。仿佛不发泄出来,就会烧死自己。
那种无力之感,再次浮现于他的心底。
李回从地上站起来,踉跄了几步,找了间没人的房间走了进去。转身将门关好,一头栽在了床上。自己还真是没用啊,即使入了修仙宗门却还是任人摆布。
夕阳的残红在这一刻退去,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剑仙宗内,冬雷峰下,谁也没注意到的一间房里,有少年的修道之心从此坚硬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