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起来,炽热的阳光洒在落地窗前,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强光。李力煌挪动了一下颈部,整个人都是僵住的状态,常年受着密集的特种训练,这种感觉他很清楚,下一秒,已经站起来,迅速地追到二楼,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拨通了高霆电话,“帮我查南航飞法国的班机。马上!”
“发生了什么事。”
“她给我的水里下了药,应该是要去法国。”
“哈哈,轻敌了吧。”
五分钟后,一份航班乘客列表发送至他的手机,半小时前,她已经坐上飞往巴黎的班机。
这种感觉,很久很久之前有过,这种感觉叫,轻敌。
太久没有受过这种耻辱,身边的空气仿佛都被他散发出的寒气冻结成冰。
“给我把班机拦下来!”
“如果是慕容家的私人飞机我们还有办法,现在她坐的是大型客机,我们没有办法。路易斯,这里是中国。”
“我半小时内到机场,帮我订最早的机票。”
“我们还有几个私人机座,快的话你还能在戴高乐机场截住她。”
“那这边的事情,你帮我盯紧。”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吧,为了个女人,何必搞成这样。”
“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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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机场大厅,一股异国的气息袭来,一个高大却面容憔悴的男子向她大步流星的走来,环住她的肩膀,似乎从来没有那么用力的拥抱过她。
傍晚的巴黎温度有点低,他将黑色格子大外套往她身上披,拉着她的手快速地坐进了迈巴赫,向他的公寓飞驰而去。
她拉起他的右手,顺着经脉往上按摩,“有水肿,经脉不通。是不是还是没有力气。”
“这几天都不怎么抬得起来,爸帮我看过了,你不要太担心。”左手依然捉住她的肩膀,始终不能相信,她仍然愿意来看他。
“为什么出车祸。”
“喝了点酒。”他扶额,笑笑看她,表情犹如一个大男孩。
“你几岁了,还做这种事情。”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有这精致花纹的小礼盒,“忘记把这个给你了。上周是你生日,这个礼物我去年就做好了。”
他接过那个冷艳的小礼盒,放入真皮的公事包里。
“怎么不打开看看。”
“留着以后看。”
“别忘了给我点意见,是我的手工作品。”她笑着看他,两个人默默地凝望了对方一会,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今天不回去了。嗯,让Kate去那个餐会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打扰你工作了吧。”
他摸摸她的头,宠溺地,“没有。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高速行驶的汽车很快就到了位于巴黎郊区的一座欧式别墅。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让厨房弄点餐点给你。”一边解开衬衣的袖口,一边跟她说。而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脱着外套,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她的眼神,不太对。
“你的房间呢?”
“在二楼,客房也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打开厚重的房门,里面传来幽香,他已经让人把客房打扫干净了。
她仍旧用那清澈如注的眸子注视着他,他窃笑,“怎么了?不认识我?”
“带我去你房间。”
“我房间这几天很乱。”
“带我去。”她坚持。
拗不过她,并肩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客房。推开门,敏锐的她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你都闻到了吧,这几天我在这边办公,乌烟瘴气的。”
那股烟草味中,有些不妥的成分。
趁他不备,用力地推开那扇门。
很整齐很干净的房间,除了桌子上堆砌着许多文件夹,并没有太乱的痕迹,她顺着那股异样的味道来到他的书桌前,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奇异的味道到时是从哪里来的呢?
见她焦灼地寻找着什么,慕容彦泽走到她身后,抱住那个慌忙的女人。
“别找了。”
她从他怀里转过身,“好,我不找,你跟我说实话,这里的味道是什么?”
“什么味道?我没有闻到。”
“吗啡。”她说出心里的疑惑,在医院待久了,这种镇痛药的味道,她是很了解的,即便是用人刻意地清洗过,但是她仍能辨别出空气漂浮的是残余的吗啡的味道。
“你是太久没有去上班了,都产生幻觉了。”他的眼底一片虚无,看不出任何破绽。
“十年了,如果我连你说谎和想法都分不清楚,我会不会有点失败。”她终于垂下肩膀,气馁地看着他。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说谎。”
“一年前。”
他眉心略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平静。“我没有说谎,是你想多了。”他放开她的身体,退后一步,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一年前,你跟阿莫提亚定了一颗钻石。”她娓娓道来,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听说那颗钻石后来拿去镶嵌。那颗钻石现在在哪里。”
“你听谁说的,什么钻石。”他故作镇定地将手插入口袋,倚靠在桌子边缘坐了下来。
“一年半之前,你跟verawang定了一套珍珠婚纱。那天刚好下雨,我跟萱萱去香港,刚好遇上几个圈里的朋友,大家去了加州红唱K,其中一个在verawang实习的女孩认出了我,她说有个土豪拿着我的照片给了两百万定金要定一套高级定制的婚纱。”她仍然保持不疾不徐的语速。
“后来你退掉那件婚纱的时候,发了朋友圈,给萱萱知道了。她说,这件价值五百万的婚纱,草图刚做好就退订了,但是定金一分不要。”
他紧闭着有点苍白的唇,没有说一个字。
“彦泽!不要告诉我你是打算另外娶一个女人做妻子。你一年前,钻戒婚纱都是瞒着我准备的,一年后,两手空空地就宣布了我们的婚礼。你觉得,我是有多迟钝才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劲。至于路易斯的事情,我从来法国的那一刻就已经相信,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他的眼神终于露出了类似愧疚的神情,“对不起。蜜蜜。我没想骗你。”他弯腰从桌子的抽屉中抽出一本书,翻开,从中抽出一张照片,递到了她面前。“她的名字叫KateGustaf,几年前我们在宴会上认识,她一直纠缠着我,一年前我打算跟你求婚,她却意外地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
她接过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微卷的金色头发,白皙泛红的皮肤,褐色的眼珠,背后是大片葡萄酒园地。
“Gustaf?她是瑞典的皇室成员?”她感觉喉咙开始发紧。
“是的。你知道,我母亲一直反对我们的关系,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安插一些她喜欢的人在我身边。”他压低了声线,颤抖的右手用力地握住,不想让她看出异样。
“那她现在呢,...孩子呢?”
“孩子,在我跟她争执中,没了,她现在在我公司上班,再过两个月,我们,就会举行婚礼。”
夏如雪呆呆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孩,仿佛听到十年前他说的那些话。十年,她没有爱上眼前这个男人,却已然习惯他是属于她的,忽然间,一切都变了。这种感觉她无法说出来,而今,他早就不是她的未婚夫,他们早就分手了。
“我爸爸那边,你为什么没有跟他说清楚。”深呼吸,她试图消化掉他那些话带来的胸口的压迫。
“我这次让他和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本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分手是她提的,他也答应了,一切不是很自然而然吗。
“对不起。”她强忍着快要落下的泪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路易斯,为什么会卷进来。”这是她现在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翼组织,一直都有为我们集团提供情报。对于你,李力煌自然不会陌生,一年前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忽然跟我提出,要让我把你让给他。我当时很乱,没有答应,直到今年年中,我答应了他的条件。”
“什么条件?”泪水终于一颗一颗地如断线的珍珠落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想洗白翼组织,并且脱离他父亲的掌控。他需要消灭掉翼组织的异己势力,也需要暗中将资金转移出来。慕容集团则需要利用翼组织在欧洲的渠道和情报系统,所以我们达成了协议。”面对她空洞的眼神,他压抑着心内的躁动,继续往下说。
“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脱离他的父亲,在欧洲,李廷的势力相当于十个翼组织,他借用了你,让他的父亲以为他为一个女人堕落,转移了他父亲的注意力。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会竭尽全力保护你,所以我同意了他的计划。”
艰难地吞咽掉那苦涩的味道,她对着他点了点头。“很好,现在我都明白了。”
他拉着她,“蜜蜜,对不起。”
她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向他夺目地一笑,“没关系,谢谢你,彦泽。”
他发觉她不对,拉住了她,“蜜蜜,路易斯,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只要你认为编造这个故事,可以掩盖你在房间里注射吗啡的事实,你可以继续努力再编造几个。但是既然这个故事已经是你能编造的对我最好的,那我也欣然地接受。”
她停顿了一会,自嘲地笑笑,“彦泽,我还是那句话,十年了,如果我连你说谎和想法都分不清楚,我会不会有点失败。你脖子上的红印,还有右手的抖动,都不是车祸造成的,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推开我,给我逃避的机会,但是我没有办法假装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苏紫瞳的事情,永远是我的噩梦,但是我从来不想告诉你。你明明都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拖着,拖到我连离开你,都做不到的时候,才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放我走。”
“蜜蜜,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我脖子上的红印是喝酒太多,留下的酒斑。右手抖动是因为这次伤到了神经。关于苏紫瞳,我想我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解释了。”
她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那个人应该也追来了吧。他来接我的话,我就走了。”
这次他没再说话,她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那一声关门声,像是给他们十年的时光划上了一个安详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