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从梦里醒来的感觉不算太好,有点晕眩,很口渴,她环视一周,发现身边没有人,四周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打开房门下了楼,满室空洞,还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射灯,点亮了客厅的一隅。
摸出手机,发现没电关机了。
寻着记忆,好像是中午的时候,吃了饭,喝了一杯水,就觉得很困,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本该是去给慕容彦泽的妈妈买点礼物的,但是却一觉睡到了深夜,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难道是太久没有喝酒了,竟然一睡就睡过了头,想起明天去法国的事情,下意识地想,不如不去了。刷了他给她的卡,买了一堆昂贵的衣物,现在那堆东西仍然躺在玄关的角落里,凸显了她的矛盾和不安。
她知道,不管自己在脑海里怎么反复地拒绝承认自己终将是慕容少夫人,但是事实上,无论怎样,她终究还是会回到原点去。就好像,她跟他说的分手,他只是表面答应,外人毫不知情。好像,到了最后,她也只能乖乖的回到那个轨道上。
这时灯光忽然打开,刺痛了她的眼睛。
“怎么醒了不叫我,我不是跟你说,我在客房吗?”李力煌走到吧台前,倒了一杯水给她。
像慢动作重演,今天中午他也是这样的倒了一杯水,就让她一直睡到不省人事。
她接过水,“你不会在我的水里下药了吧。”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从她手里拿过水杯,一口喝了大半杯,再塞回她的手里。“还要吗?”
她迟疑地接过,“我怎么会睡了那么久。”
他走进一步将她圈入怀内,又拉着她到沙发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有些许憔悴。
无声的注视让她的心有点乱。“怎么了?”
“一点都想不起来吗?”他的目光仍然胶着在她的身体,从光洁的下巴延续到瘦削的肩膀,纤细的手臂和平躺的小腹。岁月让她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清雅成熟而不失纯真。无数次想从这样的注视里,从她的眼神里找到自己,她对他,是否还存在最原始而深刻的记忆呢。
“想不起来了。”而她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男人炙热的目光下对她灵魂深处的探索。
“饿了吗?我买了些食材,要不要弄给你吃。”顶着这俊美无暇的脸庞,说着温柔的话语,真是骗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夏如雪还是在心里念叨自己定力不够啊,定力不够,就这样被生生地骗去了半颗心。
“还是别吧。我自己弄点吃就好,你去休息吧。”看他一脸的疲惫,黑眼圈都出来了。主要是他煮的东西不敢恭维。
“我也饿。”确实,中午把她弄睡着后,一直处理各种事情,刚入睡,又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就知道她早早地醒来了。她对这类药物的抗性很强,普通人二十四小时的药效,在她身上不过一半。
走到冰箱前,打开一看“你把整个超市都买回来了吗?”食材丰富到可以做九大簋。
“随便弄点吧,也很晚了。”
“煮个牛肉汤面好不好。”还有一些新鲜的海鲜,香煎了就很好吃。
客厅那边没有回应,她就开始清洗食材弄了起来。
男人倚在门边一直看她。她在里斯本的时候,也有下厨。那个时候他以为慢慢地她会爱上他,而不是在见到慕容彦泽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始终盼望着,她能从记忆深处记起他,但是从第一天见面起,她那受惊和防备的模样,就告诉他,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女人在厨房里细细碎碎地忙活着,没有留意身后那讳莫如深的男人。
因为都是简单的料理,很快地,她将食物端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喊了他,便看到他很快地走了过来。
“随便吃点吧。”递给他一双筷子。
他拿过筷子,慢悠悠地夹起面条,又慢悠悠地吃着,占尽了优雅。
“原来你会用筷子。”之前跟他吃饭,都见他用的刀叉。
他没有停下,夹了一块虾,拨了虾壳,放在她的碗里面。“我不是说我在中国住了十三年吗?”
“好像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情况。”刚说出口,又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低头开始吃面。
“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吃吧。”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告诉你,但是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她抬头,对上那双在黄灯下近似墨色的眼睛,她看不清他的想法,他很复杂,虽然他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都符合逻辑,有理有据,但是她现在就像隔着一层迷雾,探不清真相。这种感觉,其实跟慕容彦泽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只是她不曾对他动心,就没那么在意了。眼前的男人,的确让她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她在被软禁那个月里经常想起他,再见他时心动不已,而现在,和他窝在小地方里过着二人世界。
“我明天得去机场。”
“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吗?”
“之前不是答应和我一起去吗?”
“有去无回,我们都还没有睡过,你真的就打算让我们一起去赴死?”他说的倒像是极其平常的事情。
夏如雪被他的豪言壮语一下卡住,面条卡在喉咙,连忙起身去倒水喝。
见她狼狈至此,他放下筷子到她身边,拍她的背,“前几次还那么勇敢地投怀送抱,怎么现在一句话都消化不了。”
“那是我一时脑袋入水。”能不能别提之前那些事啊。
“我还以为你脑袋里都是高智商的东西,没想到都是面粉。水一进去搅一搅就成浆糊了。”
“你才浆糊,我高考是全市第一,跟你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混混不一样。”从来没人说过她的智商有问题,他的一句话激起了她的斗志。
见她没事,他也回到了餐桌前,继续吃面,又停了停“我高考之后去哈佛了。”发现那盘简单的香煎海鲜实在鲜美,走到吧台下面拿出气泡酒。
哈佛了不起啊。夏如雪哼哼了几下,见他把那盘海鲜移到自己面前了,才不甘心地回到餐桌。
“怎么念着哈佛,最后念到当混混了。”
“翼组织其实和哈佛的共济会有关,但是我不认为你该知道这些。因为以后我跟翼组织不再有关系。”
他低着头吃鱿鱼,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得重新开始。”
“差不多,现在什么都没有。一切得重新再来。”名誉地位权力已经不是他争取的东西,只想尽快在这个地方站稳阵脚,让她衣食无忧。
“为什么要放弃原本的东西。”她不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听爱丽丝的意思,他背弃了他原来的整个世界。
他继续吃着,又弄好一块大虾,放入她碗里。“快吃,以你的水准,我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你可以做大厨。”
见他没有要说太多的意思,便不再追问了,“我喜欢厨艺,只是我们是医学世家,哥哥从商,我只好继承衣钵了。”
“医术一般吧,之前帮我取子弹,我回去还有弹片残留。”不咸不淡的一句让她停止了吃面的动作。
“对不起,当时条件不足,我...”还没有说完,嘴巴便被塞了一口扇贝。
“骗你的。”始终看不得她那愧疚的表情,心里扯着疼。“我得列一张表,将你做的菜写进去,如果我在这里混不下去,我们就开个餐馆吧。”
没见过他这样接地气的时候,她也跟他打哈哈,一直到将桌子上的酒菜都吃完。
洗完碗筷出来,男人已经累趴在沙发里,她想起自己没洗澡,就上二楼简单地冲洗了一遍。洗完后从柜子里找出一条薄薄的毯子,往一楼走去。
他应该已经洗过澡,身上没有了烟草和古龙水的味道,而是清新的沐浴露味道。
为什么一个人能在短时间里转变得这么快,一个黑帮的高高在上的首领,现在变成了她身边这个看似毫无攻击力的居家男人。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环绕着她的腰身,将她扯入怀内,浓烈的气息喷到她的后颈,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别勾引我,今天太累,但是你很想要,我也乐意奉陪。”
“赶快睡吧,再两个小时都天亮了。”或许是太累,或许是放松,他竟破天荒的在她入睡前就进入了梦乡,感觉全身都很放松,像是睡在一堆羽毛里。有她在怀里,他真的感觉很宁静,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