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门一栓,关灯上床,一夜无话。
其实,我也很想有点什么来着,但毫无意义。只要我稍有越界,她都会立即采用肢体语言,非常明了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弄的我是一夜的难受……
竹梅的到来,其实我早该想到,我只是不敢想罢了。
假设,没有电视台的信任危机,她的到来,我还是蛮欢喜的。可是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连丝丝虚荣都不曾有。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又平添了几笔情债。如此破落,如此混账,你让我如何诉说?
俗话说,报喜不报忧。可是这分钟,我实在找不出丝丝喜庆。学业仍是老样子,工作又是一败涂地。如此如此,怎忍心将烦忧波及别人!
将早饭做好之后,竹梅这才叫我起床。吃过早饭,竹梅问我,今天怎么安排?
这个我哪知道?如果她不来,今天的我就是睡觉。我打算睡上三天三夜,然后再考虑怎么继续。看来,这个事情得提前想了。
“我不知道,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淡淡说道。
“要不,咱们到你未来的单位,那个化工厂走它一趟?”竹梅试探地问。
“化工厂?干嘛要去化工厂?厂里要是问起学习情况,我该怎么回答他们?这不是难为我吗?”
这个问题,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真不知道该如何了结。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迟早都得面对。什么事情,越早解决越能够掌握主动权,也越是对自己越是有利。不要等到人家问起了,再去说明就没机会了。什么叫夜长梦多,就是做事太拖。”
“那总得想好了,该怎么说吧?总不能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吧?”我抗拒地道。
“实话实说呗,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说没钱交学费,拿不到毕业证,没办法回厂上班。
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厂头早晚都得知道,提前跟领导打声招呼,人家也好早做打算,以免等到用人之际,被弄个措手不及。这也是做人的根本……”
听她这么一说,确实很有几分道理。既如此,我也就不能不从了。
化工厂在北郊的一个小镇,离城区大概二三十公里。
在前往该镇的公交车上,竹梅问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我不知道,江一鸣有没有跟她说啥,所以故作糊涂地道:“江一鸣没跟你说?”
“江一鸣?他跟我说什么?”对于我这个无头无尾的问话,竹梅很是惊诧。
“你们不是经常通电话吗?”我强装镇定,故意要诈诈她的话。
“谁说的,哪有的事?”
我俩并肩而坐,她靠着窗,我靠过道。我假装看了看窗外,其实是在观察她的面容。当确认她并非虚言,我这才不疾不徐的道:
“不会吧?那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学校的那堆破事?”
要说他们经常通话,确实不可信。因为照竹梅的这个秉性,谁跟她都没多少话说;要说他们没通过电话,我更是不信,因为,三妹明明说过,是一鸣打了电话给竹梅,才知道我意欲轻生。所以才众志成城地弄了个“救赎”工程。
“国庆那天,我去了琰琅饭店,去做为期一周的服务生,饭店早就联系好了的,好像我跟你说过的吧?”
我摸了摸头,说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我还真想不起来,竹梅是不是真的说过。
“那天晚上,我正忙着,突然有人叫我,说有电话找我,十万火急。我火急火燎地跑到前台,提起话筒一听,是龙飞音。
她说,是你救了她,是你把她从消魂洞,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暗河,拼死拼活的拽到了岸上。要是没有你,她百分之百的没了命。
她醒过来之后,到处找你,却不见了你的踪影……”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不论是谁,只要听到别人在说自己,听的一定是格外认真,格外享受。我也是俗人,我也不例外。
“大家找了几个小时,还是找不到。所以才想到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有可能去的地方。
我又好笑又好气,我上哪儿知道去?我这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哪还有工夫管别人的事!
她说,都三四个小时了,林雨婷仍然没有找到,会不会两个人……”
因为节假日客流量不少,而且又是这样的破车,行驶在这样的沙子路面,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磕磕巴巴。
好在,竹梅甚是颖慧,无需一问一答。这可能就是默契吧,无需言语,却心心相印。
“回到学校后,龙主任问我,说你有没有可能自寻短见。我想应该不会吧?我这样无助的命,我都没有去死,你凭什么要去死?难道我的命比你还好?
所以,我很肯定地告诉他们,告诉你们的系主任和指导员:不会,绝对。但他们还是不信,非要大伙想方设法把你找到。”
说完这些,她轻描淡写地,总结陈词似地,又补充说了几句:
“一夜无眠……
第二天,接到江一鸣的电话,大家这才知道,你确实有过那个想法……
但江一鸣又说,你已经想明白,不会再做傻事,大家这才把心放下。
直到今天,林雨婷的下落依然是个迷……”
在竹梅的断断续续中,车辆终于驶入了小镇。
下得车来,抬头一望,几个偌大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把个青山绿水弄的是乌烟瘴气。看到此景,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不是杀人,也是自杀。
进得厂区,灰尘仆仆,机器隆隆。问了问门岗,工厂没放假,仍然三班倒正常生产。只是,领导会不会在,有哪些领导在就不得而知了。
迎着未知,我独自一人进了办公楼。
不过,运气还真好。在书记办公室,还真让我碰到了书记。待我将身份言明,书记抱歉地说:
“田龟龙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早该到学校看看你,无奈事情太多,总是抽不开身。我还说过两天就去学校呢,不想你来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书记,今天我来,是想跟您打声招呼,我怕是没资格再到厂里上班了。”
“怎么这么说?田龟龙同学,究竟遇到了什么问题?”
“个人原因,因为没钱交学费,估计拿不到毕业证。”我轻描淡写地道。
听罢,书记静了一会,踱了几步,说道:
“这事容我考虑考虑,过两天我再给你答复,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