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本该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卿卿我我之后,不得不重归现实,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吃饭了没?”我淡淡地问。
“你说呢?”听那语气,这不是废话吗?
我承认,这确实是废话。可是,此时此刻,应该说点什么才不废话呢?
见我语塞,竹梅开口了:
“你知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吗?”
“我怎么知道?”我说,“我躲都躲不及,哪还敢打听?”
“我知道。”她说,“其实有啥子好躲的?不就是八百块钱吗?大不了,寒假咱再辛苦辛苦,把那点学费挣了。”
这又何止是钱的问题!我心里想,但是没敢说出。
“不过现在,问题解决了,不用再挣了。”
“解决了?这话怎么说?不会又是你帮着垫了吧?”我有点纳闷。
“我也想垫来着,你要我有?是学校给你免了。”
“不会吧?怎么回事?你说,你快说……”
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好不兴奋。在我迫不及待的追问下,松竹梅讲了讲大致的过程——
龙飞音获救之后,天天在探访恩人的消息,在她自己以及学校的共同努力下,相关部门决定给我戴上“见义勇为”的殊荣。
但是,林雨婷的尸体尚未找到,林李刚总是百般阻挠。
当然,林李刚的仇恨与敌意,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某一件事,而是所有。因而,一个月之后,消息传出:林李刚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就在这时,几个警员拿着一面锦旗,走进了工大校长办公室。至此,“见义勇为”便板上钉钉。
至于会不会给与奖励,或者应该奖励多少,那是有关部门的事。学校能做的,只能是免除欠交的学费。不过,这还得本人提出申请,最好是以老边穷地区的贫困生为由。
“所以,我这次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这事。”竹梅总结陈词地道。
“这样啊!那么这个申请,应该怎么写?”我问。
“这里有一张表,你只要照着上面填好,往村委会盖个公章就OK了。”
说罢,松竹梅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来。我粗粗看过一遍后,说道:
“看来,咱还是无福享受。”
“怎么了?难道这钱你不想要?”竹梅奇怪地问道。
“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要不了。一旦惊动了村里,家里人肯定知道。
你是知道的,父母不是没有给钱。万一他们问起,怎么这么久不交学费,这钱到底上哪去了,你让我怎么回答?”
“这……这……”竹梅一时语塞,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考虑范围。
“再是,这个脸咱也丢不起。虽说家里是穷,但是再穷,也没有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的地步!”我继续说道。
“那怎么办呢?你真不想要毕业证了吗?”竹梅痛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能要当然更好,毕竟读了十几年的书,有个本本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交待。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要啊?”我一边说,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叹气着,屋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进来吧,门没栓!”一听这敲门声,我就知道是谁来了。
“呵呵,没打搅你们吧?姨妈话说完没有?”江一鸣一边推开门一边说道。
“你来得正好,帮龟龙想想,他这事应该怎么弄?”一见来人是江一鸣,松竹梅赶紧说道。
“什么事怎么弄?”
于是,松竹梅扯过表格,给江一鸣递了过去。尔后,又将前因后果叙说了一遍。
听完,江一鸣转身向我:“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毕业证,你是要还是不要?”
“当然,有总比没有好。至少,找起工作来要容易些。”我轻描淡写地道。
这一次的失业危机,再一次给我敲响了警钟。假设不能在电视台继续,假设需要另换一个工作,这个敲门锤还是要要的。否则,别人凭什么,把你安置在大学生岗位?你又凭什么,享受大学生的待遇?
“那,是不是把学费交了,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了?”江一鸣继续问道。
“这个……这个……”我支支吾吾,心里确实没底。
“应该不是问题。”松竹梅接话道:“学校有规定,毕业前没有考过的科目,每年都可以回校补考。其实,补考也就走个程序。只要没有人故意整你,考个一两次准能过。
在咱们系,我就经常参加补考改卷,这一点不必怀疑。更何况,现在咱们的龟龙同学,已经不比当初,早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好人。”
“那好,那咱们就来考虑钱的事情。第一个:写申请,让学校直接减免;第二个:自己赚,努力工作一两个月,赚足八百元交学费;第三个:借!我们三个人一起想办法,把这笔钱先凑齐。你看要采用哪一个?”
“第一个,直接pass掉;第二个,我也做不到;第三个,我心领了,我给你俩添的麻烦太多了,我不想再连累大家。”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到底想要怎样?”松竹梅一听,急了:
“田龟龙啊田龟龙,你就不能省省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顾你那该死的自尊。这些事再不解决,你又何来的自尊!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越来越不懂事了……”
松竹梅的话里,明显的一大股火药味。见此情此景,江一鸣赶忙掐住苗头,插话道:
“这样吧,竹梅,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回头咱再好好说?”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儿!”松竹梅气呼呼地道:“这个家伙,真的是气死俺了!”
一听这话,江一鸣无语了。静了片刻,我赶紧接话道:
“没事的,一鸣,明天你不是回家吗?要不你先回去,我待会再送竹梅到梦洁那儿去。”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事不用着急,不就是几百块钱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慢慢来。”
一鸣眨巴眨巴眼睛,冲我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竹梅:“他就那德行,犯不着跟他较真。”
“我知道,我不会。”竹梅轻轻答到。
“OK,那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都累了一天了。”说完,一鸣扬了扬手,转身而去。
一鸣走后,竹梅径直睡到床上,不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