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列车长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乘警乙。看上去,他的表情正常了许多,和善中带着丝丝笑意,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是,那种笑实在难看,至于是不是皮笑肉不笑,我就不得而知了。
“对不起,田龟龙同学。”
一进门,列车长先冲我倒了个谦。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记者证,两手端着,毕恭毕敬地递到我面前。看到他如此态度,我完全没了脾气。
“现在,情况已经搞清楚了,确实是他们弄错了。”见我没了脾气,他又趁热打铁地补了一句。
“谢谢您,列车长,能够搞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不想让他为难,毕竟人家年纪那么一大把。接过记者证后,我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小廖,廖警官,他有点事情想向你了解了解,你看……”列车长看着我眼,试探着说。
“没事,想问什么问吧!”这分钟的我,仿佛忘记了被揍的感觉,十二分大度地应道。
“是这样的,”那个廖警官,话语中透出丝丝胆怯:“你还记得在泉阳车站,在车站门口的台阶上,你和一位中年男子说话的场景吗?”
“车站……台阶……有点模糊了……”
我一边说一边摸着脑壳,在大脑皮层搜索着。
“那你们聊,我过去看看。”
见我们顺利地接上了话头,待在一旁的列车长,礼貌地退了出去。
“好的,列车长,麻烦您了。”
廖警官站起身来,也十分礼貌地回了一句。
然后轻轻把门关上,坐到我边上,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大概是十一二点钟那会。”
经他这么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了。那时的我刚刚来到车站,站在候车室外面的花圃前,呆呆地望着天空,想着自己无助的心事。
正想着想着,一只大手搭在我肩,我回头一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农民模样,穿的很一般。
见我回头,他笑笑说道:“兄弟,有烟不?给根烟抽先。”
我冲着他笑笑,说道:“对不起,我也想抽来着,就是没钱买。”
“呵呵,小兄弟真是个直人,快言快语。这样吧,你帮我看看东西,我去买一包来咱们俩抽,行不?”
“那感情好。”我说,“只是,你这东西贵不贵啊,万一我拿着跑了咋办?”
“不好吧,小兄弟,一看你就是个好人,没事的,我信你。”
说罢,他一边向我挥着手,一边向后退去。缓缓地退上几步,然后一转身,疾步而去。
大约一刻钟工夫,他回来了。他人未到,一支烟就扔了过来,像个老朋友似的,熟得不能再熟。
然后,我俩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天。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问我在答。比如问我干嘛的呀,要去哪呀,家里都有什么人呀,反正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
“啊,是有那么一回事。……”记忆的闸门一打开,我便滔滔不绝地诉说起来。
听完之后,廖警官接着问道:“你们聊了多久,在你们聊天的过程当中,还有什么人出现过不?”
“聊了多久我倒没注意。至于人嘛,好像来过一帮,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好像还有一个女的,也差不多年纪。他们只是从我们身边经过,看到中年男人时便打了声招呼。……啊,想起来了,中年男人好像还给他们散了一圈烟来着。”
“你还记得是几个人不?”
廖警官不知何时已拿出纸笔,一边听一边记。
“几个人?这个还真没注意。”
“然后呢?”
“然后没过多久,又来了个中年妇女,那女的我没怎么看清。她没有走近我们,只是在远处喊了喊那个男人,听那口气,好像是一对夫妻。然后,那个男人就走了过去。”
“完了?”廖警官着急地问。
“对了,男人走过去的时候,忘了把行李带上。我以为他要走了,指了指行李,着急地喊了下他。
他回过头来,将那包抽剩的烟朝我一扔,仿佛没看懂我的用意,径直朝着妇女走去。
然后,没过多久,那女的就跑了过来,将行李一提,迅速向出站口奔去。看着妇女远去的背影,我向男子瞟了一眼,见他点头,我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回头看那女的。
直到那女的在出站口消失,我这才回过头来,一看,那男的也不见了踪影。”
“听你这么一说,情况就非常清楚了。咱们的侦察员忙着盯包,忘了盯人,而且因为距离太远,盯的也不是很细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你当成了主要目标。所以,当那帮人消失以后,你就成了唯一的线索。”
“卧槽,金蝉脱壳!”我说。
“对,金蝉脱壳!我们都被那家伙耍了。……对了,你不是说还有烟吗?烟在哪里?”
“他扔给我的时候,也就那么三四根烟,早抽光了。”
“三根还是四根?”他问。
“四根!”我说。
“四根烟,那之前你抽了几根?”
这问的也太细了吧,我发觉。
不过,我只是心里这么想,嘴巴还是尽量配合。
“也就四五根吧,之前老饿烟了,一根接一根地抽。再说了,这个黄鹤楼根本不止瘾。”
“那老男人也是,抽的和你一样多?”
“恩,都是要完了要完了他就递过来了。”
“那女孩抽烟不。”
“没有,那女生一直没挨边,自然也不会接烟。”
廖警官掐指一算,说道:“对,完全吻合,就是他们。”
“兄弟,”他兴奋地道,“谢谢你了,真的,非常感谢。”他边说边握着我手,无比激动地道:“今天的事情实在抱歉,改天等我们抓着人了,一定专程去当面道歉!放心吧,我廖石峰说到做到。”
说来也巧,他的“审讯”刚刚结束,耳边便传来了到站的广播声。
于是,我立马站起身来,启开乘务室的门,快速向前面车门走去。
“等等,兄弟。”没走几步,那廖警官又追了过来,客气地道:“在泉阳要有什么事,可以到刑警队去找我。”说完,便塞给我一张名片。
出得站来,看着满眼的故事,想想自己的落魄,心底不禁泛起阵阵凄荒。
我不知道我该往哪里。计划中,原本是打算找江一鸣的,听说他分在供销社。可是此时此刻,他会在吗?倘若真在,我又该如何坦然面对?
看看时间尚早,同时,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于是便三步两步,走往候车室,打算在那儿先小憩小憩,眯它一眯、缓点劲些。可是,躺下之后,大脑却一点也不愿消停,仍旧是像放电影似的,来了个经典大回顾。很快地,时间已经倒回到,昨天的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