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视台出来,我了无心事,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好回到我的“驻地”,打算好好地休息休息。
我已经换了地方,换到之前高三补习的“驻地”,我的老房东赵奶家。
赵奶人挺好,有时候口袋实在紧张,可以先住房后交租。不像之前的那个东家,才欠没几天就嚷嚷个没完。所以,当那个不通情理的东家再次催交房费的时候,我只好结完欠账,跑到这儿赊账来了。
再是,这儿房租也很便宜,仅仅是之前的一半,而且还是独门独院。屋后就是本市最著名的风景区——东山晓月。
赵奶依旧住着她的老屋,一栋三间两层的木房子。这是个小小盆地,大概有两三亩地,有房有院有菜园,确实是个不错的养老圣地。
整个院落,就赵奶一个人住着,她好像是个孤寡老人,从来没看到有孩子来过。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和她同住的,但那都是女房客。
我住在院子西侧的小厢房。这栋厢房共有三间,两间开门朝向东面,和赵奶的房子面对面;一间开门朝向北面,正对着进院的石板台阶。我就住在靠路这间。
我刚从台阶拾级而下,赵奶就看到了我。远远地就招呼我道:“小龙,来来来,帮我摸两把牌,我去下溪溪。”
这可能是她自个发明的词汇吧,上厕所叫做溪溪。这种情况,我自然不好推脱,不就是摸两把牌吗?干嘛要扫大家的兴?
于是,我只好凑上前去,跟几个老太太搓起麻来。
说起打麻将,我倒是不虚,因为在咱们旧寨,我可是远近闻名的麻师,搓麻几乎不用带钱。因为旧寨的唯一的一铺麻将,就是在我的手上。那帮厮儿,都是我一招一式教出来的。
不过自从来到赵奶这,情况就急转直下。她们那纯粹叫做盲打,从头至尾都可以不看牌,闭着眼睛都可以把你拿下。
有了我这个替补,这帮麻老太太玩的就更欢了。直接从早饭打到了晚饭,也还不见要散伙的迹象。即便是吃喝拉撒,也能够交替着解决。
也罢,我正好也烦着呢,这么一来,我也就没工夫恼了。
晚饭饭点,梦洁来了,还给我带了点好菜。这下我更是下不了桌了。
看到梦洁,赵奶打趣地道:“你媳妇真好!”
我赶忙“嘘”了一声,生怕十米之外,正在洗菜的梦洁听到。虽说水管在哗哗地响,但毕竟这种话实在敏感,最容易钻进人们的耳朵。
“她是我妹,我的拜把妹妹。”我赶忙解释着说道。
“呵呵,”坐我对面的李奶诡笑道:“我们又不是老封建,这点事还用遮遮掩掩?”
我无言了,干脆再也懒得争辩。
再说了,她们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几乎每到周末,每到这么个时候,梦洁总能准时出现,自从搬到这儿,已经三四次了,怎么会不让人生疑?
终于,梦洁把饭菜都弄好了。她礼貌地走了过来,叫着几位奶奶一起去吃饭。谁都知道这是客套,但是客套到这种地步,也足见这个小女子的懂事。就凭这点,这样的媳妇也甚难得。
……
吃完饭后,临走时,梦洁问我,在这辞旧迎新之际,要不要聚一聚?
我不假思索地说:不用了。
转念想想,这样做似乎不对,赶忙改口到:“你们聚吧,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你不是说不到放假,绝对不会回家的吗?”
我有说过吗?可能吧,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是啊,本来是不想回的,但是这么久了,一直都没跟家里联系,我怕又有什么人在说三道四,我有点担心。”
“也是,”梦洁应道,“要不我陪你去,好不好?”
“谢了,梦洁,不用了。”我那只不过是一句托词,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你去找他们几个聚聚吧,顺便跟他们说一声,我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
“算了,”梦洁说,“又是元旦又是周末的,到现在都没人提到,估计大家都回去了,还是不聚了吧!再说了,你要不在,聚不聚也没多大意思。”
梦洁一边收拾着锅碗,一边说道。
“怎么这么说呢?”我觉得奇怪,“难道除了我,大家都不是兄弟姐妹了?”
“切,”梦洁不屑地说,“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这三兄四妹,谁个不是冲着你来的?要是没有你,这个'八拜之交'会存在吗?”
说的也是。那不过是“死亡救赎”的一个环节,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毕竟是起了誓的,喝的可是血酒啊!于是我赶忙正色道:
“梦洁,我的六妹妹,这么想就不对了。”我顺手拿起外衣,边披边说,“我知道,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出于好心,可是弄来弄去弄到最后,你敢说大家不是真心实意?那可是三叩九拜,生鸡血酒啊!难道,这个世上还有比这更加虔诚,更加神圣的东西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拿起我那专装脏衣服的塑料袋,瞧了一下,递了过来,说道:“还有吗?”
“这还少啊?”我接过袋子,摸了摸钥匙,确定钥匙已拿。然后和她一起,把门一关,肩并肩朝台阶走去。
出了院子之后,她说:
“我知道,咱们兄弟姐妹都是真感情,只是大家的距离不是那么近,聚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恩,说的也是。大家各习一行,各做各的,自然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看来还是要想方设法搞点什么,就像之前的饭店一样,把大家聚在一起,这样才可能不离不弃。”
“是吗?”她突然两眼发光,定定地看了我一眼,说道:“那你准备做什么呢?想好了吗?”
“还在酝酿中,暂时还没想好。”
其实我哪有在想啊,那只不过是随口一说。
不过,当送梦洁到达师专,返回的路上,我果真细细琢磨起这个问题来。原因很简单,台里估计是呆不住了。就算主任不赶我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呆着也是件尴尬的事。与其这么毫无尴尬地苟且,还不如潇洒地离开?
那么,离开台里之后,我能做什么呢?神龛公司已经回了,再找上门去,不是我的风格。其它的地方,虽然也能去,但也只是混口饭吃,甚至连吃饭都吃不饱。
毕竟,电视台再差,一个月也还能挣个三五百,倘若换个地方,工作辛苦不说,两三百块钱都不定拿得到。就现在的我,五百块钱都不够我用,更别说那两三百了。所以,在这个鬼地方,要想赚钱,要想出人头地,早晚还得自己干。
我好怀念三姐,她怎么就杳无音信呢?她是知道我在电视台的呀!临走的时候,她还说一到那儿就给我打电话,怎么都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没有。该不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呸呸呸,怎么会!我家三姐姐那么厉害,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逢过,怎么可能——
我想,一定是不太顺利,跟我说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平添几多担忧,让我在这心神不宁。我想是的,一定是这样。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放心,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小龙再不是三个月前的小龙,你放心好了。等我的公司开起来了,我再去接你回来。你就先暂时挺挺,委屈委屈吧!
只是,三百六十行,应该做哪一行呢?
对了,我突然灵光发现,何不也学学三妹,到书店去瞧瞧,找找灵感。于是,我又鬼使神差地向市中心走去。走了一会,这才发觉,都几点钟了,赶到那还能看到书吗?恐怕连门都没有了。
于是,我潇洒地一转身,一边哼着歌,一边向着驻地走去。
回到屋前,我掏出钥匙刚要开门,突听“哈”的一声,一只大手拍在我的肩上。这么一拍一“哈”,没差点把我吓死。回头一看,竟是江一鸣那小子。
“你想吓死我啊!”我冲着他大声吼道。
他没说话,只是笑笑,神情诡异,眼睛直朝我身后瞅着。那意思分明是说:你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