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思琪唱完那首《不要走、不要走》之后,那支话筒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手。就连我拿她也不给。
不管是谁唱,她都要“呀呀呀”地哼上几句,这么一来,麻烦大了。我们自己人的歌,那都还好,唱就唱呗,就当是给她点的好了。可是,那都是别人点的呀!这卡拉又不是咱家开的?
没办法,益哥也好,一鸣也罢,我们几个不得不拼命地给人说好话,又是递烟,又是敬酒,还加倍把钱付了,另外又给人家重新点一首。
但是,同一首歌,她唱完了,别人拿起话筒重唱,她仍旧还要跟着唱。没办法,一鸣又只好求爹爹告奶奶地,说通了老板和其他顾客,先把思琪的歌放出来,让她一次唱个够。心想,她点的歌都唱完了,也唱累了,这下应该会消停了。
谁曾想到,她那哪是唱歌,简直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她点的歌就那么几首:《路灯下的小姑娘》,《像雾像雨又像风》,《偏偏喜欢你》,《我想有个家》。全部唱完,也就十几分钟的工夫。总以为唱完之后她会作罢,谁知道又翻了头。就像是被设置成重复播放一样,翻来覆去,没完没了。还不让人家换碟,而且还边唱边哭,边哭边唱,仿佛那哭声就是伴音,是天下最好听的天籁之音。
有几个顾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过来劝她。本以为互不相识,她应该会收敛一点,却不想,她随手抓起啤酒瓶,就要砸人。
终于,老板生气了,怎么补偿也不干了。我们不得不悻悻离场。
细想她今天的不可理喻,可能与我不无关系。我要远行是一回事,关键是我可能对她冷落了点。但是,话说回来,她这前前后后都抱着我手,除了唱歌,不得不把手腾出来拿话筒,你说,咱还需要表现的多亲密,才能叫做不冷落?
再说,今天我又是个主角,一切的一切都因我而起,我不可能只顾顾她,不顾其他五个人了吧?俗话说,手掌手背都是肉,大家都是一起拜过把子的兄弟姐妹,我干嘛要多偏向你一点呢?
呵呵,说了半天,或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她不要我把她当妹妹,她要我把她当成恋人。对的,就是这个问题。结果,我还是没有表现出丝丝的这层意思,所以,她很伤心。
然后,她就猛喝酒,她就猛捣乱。然后,她就把自己给灌了个烂醉。
然后,她醉了,真的醉了,完完全全的醉了。世界在她眼里已完全消失,她的眼里只有我。
然后,她就开始伤心,开始哭泣。时时刻刻的抱着我,寸步不离。然后又是猛唱,猛喝,一瓶接一瓶的干,谁也劝不住,劝她还砸人。
不过也好,面对如此烂醉如泥的人,你跟她上哪讲理去!我不也醉过吗?我醉的时候还把自己给卖了呢!卖了五十万,这还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又怎么有资格说她!
想想,被人家赶也是好事,要不然,指不定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人家唱一首歌四块,咱们却要八块,这还不算烟啊酒啊的。四分钟就八块钱,谁个有那么多钞票给她折腾?
我发现,人越是没钱就越贱,人越是贱就越没钱。这个夜晚的损失,真不知道要捆多久肚子才能翻得了身。
从堂子退出,就是大马路,就是云城最大最大的马路——云河中路。麻纺厂在南边,很南很南,几乎是已经出了城。益哥二哥也是在剑南路,正好同路。于是,我给他们四个拦了一部车,然后我和一鸣、梦洁坐另一部车。
一看是这么个安排,仿佛哪里又触到了她的痛处。其他人都上了,连我们三个都上了车,就她不上,口口声声说非要跟我一部车。这哪能呢?我们一个走南,一个走北,总不能让司机带着我们满城跑吧?
可是,她才不管你那么多,她就是不上车,就是要跟着我,我走那她走哪。无奈何,我们只好通通下车,让人家另外载人,弄得的士司机哭笑不得。好在人家也很开明,没有收咱们的等待费。
吃一堑长一智,益哥和二哥决定将她夹在中间,连拖带拽地塞上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塞上的士车后座。谁知,她却在那大吼嚎吼,说这是绑架,赤果果的绑架,谁要是敢开车,她要报警,她要抓人。如此如此,第二部车又黄了。
然后,我们几个紧急磋商,最后一致决定,我们先走。要不然,只要我在那,她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必须先让她断了念想。但是,我们又错了。
商定之后,我连忙又摇了摇手,不一会,一部车又开了过来,直接开到我脚边。
这是云城最繁华的地带,这里有火车站,有汽车站,还有公交枢纽站。只是,现在已是晚上十二点,公交车早就停开了。
不过,的士车倒是蛮多,尤其是晚上。因为,风雨桥头,无论任何时段,都是人满为患的地方。所以,只要轻轻一挥手,的士车便分分钟来到身旁。
开门,上车,司机正要起步,问题又来了。她居然跑到车的另一侧,紧紧地抱住的士的前轮。那一侧又是路中间,她又摆出了一个长长的“一”字,与马路成九十度角。
几乎是一刹那间,前后左右喇叭猛响,整条街顿时次序大乱。她就像一块超级磁铁,顷刻之间,就引得整整一条街的车和人蜂拥而至。
这种状况实属罕见,我估计。在这个地球上,或许也就发生过这么一次。
没办法,作为罪魁祸首的我,不得不赶紧下车,去充当一次交通警察。我将她拦腰抱起,使劲往后拖,但是,不知是她实在太沉,还是她的力气太大,我拖了半天,仍然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李云烟过来了,益哥,一鸣也过来了。四个人,分列东西南北,一人一只手,一人一只脚,来了个四马分尸,这才把她给端了起来,塞进咱们刚上的那部车。
上得车后,她又想故伎重演,大喊大叫,又是绑架,又是警察。我连忙大声呵道:
“你要再糊闹,信不信我休了你!”
我不知道,我从哪学来的这么句话,啥子叫做“休了你”?不过,管他哪来的,有效果就行。
可能是我的声音够大,一下子就把她震蒙了;抑或是,她听到是我的声音,便立即没了脾气。呆了一阵,她迅速转过身来,紧紧地将我箍住。
一路上,她倒是乖巧了许多。不过,那嘴巴就是喃喃不停:
“你别走,龙,你别走……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我不要……
答应我好吗?龙,答应我好不?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活了……”
一路上,她就这么呢喃着,害的的士司机莫名其妙,直在那窃窃地笑。
我说,老哥子,你可别误会了,她那是喝醉了。司机大哥说,这个我懂,酒醉心明白,你要不是怎么怎么,人家怎么会这样子?
这么一说,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洗清洗不清我倒是无所谓,问题是,前面还坐着陈梦洁,边上还坐着江一鸣,他们会不会也这么想呢?
那夜,两部车一起,一前一后,一直将她送到厂门口。
由于我还得跟着回去,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偏了,我一个人打一部车,这样奢侈的事,咱真做不了。所以只是把她送到了寝室,扶她上床,哄了她两句,然后便匆匆而去。至于后面的事,那就是明天的事情了。精疲力尽的我,实在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