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阿槐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地牢里,有饭送到嘴边就吃有水送到嘴边就喝,不吵不闹也不试图逃走。
看地牢的土匪对于这样的俘虏十分满意,渐渐地放松了对阿槐的看守。
不过捆仙索还是一直在阿槐的身上锁着。那消散仙人法力的毒药需要慢慢生效,荀三爷可不敢对于一个可能是修仙者的人太过大意,哪怕那个人还是个十岁孩子。
荀三爷能仅凭从一处散仙遗迹处得来的几本典籍和一条捆仙索发家,他的虎头山存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还逐渐壮大,凭得全是他那副粗豪模样下的小心谨慎。
这一天,虎头山的地牢里又迎来了两个新住客。
……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大坏蛋!我爷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再不放开我,我爷爷一定会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的!”一个十岁左右大小的锦衣小男孩被一个大汉押着推进了地牢里。
大汉嘿嘿一笑道:“你爷爷?你爷爷恐怕很快就要挂了!你们龙泉山庄马上就要被我们虎头山杀个鸡犬不留才是真的!”说着,他一把把小男孩推倒在了地牢的干草堆上。
门外又走进了一个大汉,随手不在意的将一个襁褓里的小女婴扔到了干草堆上。虽然有干草堆的缓冲,小女婴还是被摔得立时哇哇大哭起来。
阿槐呆滞的眼神微微一动,向着旁边的小男孩与小女婴看了过去。
小男孩努力忍着,不想在仇人面前掉下泪来,可声音之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儿哭腔道:“不可能!你们骗人!我爷爷不可能会死的!我爷爷是大英雄,定能将你们这些坏蛋通通打败!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两个大汉桀桀怪笑着,也不跟他再废话什么,哐地一声又将地牢的大门紧紧关了上。
地牢恢复了一片黑暗。小男孩的手被背到了背后紧紧捆着。他努力地顺着小女婴的哭声一拱一拱地挪到了她身旁轻声安慰道:“小南不哭!小南不哭!小南最乖了!小南快别哭了啊……”
阿槐被在地牢里关了许久,早已适应了地牢里的黑暗。他在黑暗中看着小男孩轻声哄着小女婴,不禁咬紧了牙关,双目微湿。
名叫小南的小女婴哭了很久,大概是哭累了方才渐渐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小男孩也渐渐地适应了地牢里的黑暗。他睁大眼睛往四周一望,终于发现了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阿柳来。
小男孩惊叫一声,望着阿柳问道:“这……这位兄台怎么也被关在了这里?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阿槐沉默半响,这一个多月来首次开口道:“我叫阿槐……”他的声音嘶哑得犹如破锣,一出口竟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小男孩也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勉强对阿槐笑了笑说道:“我叫慕容北。我爷爷是龙泉山庄的庄主,我们家因为和虎头山争夺下一任天道宗锦州城外执事一事而起了冲突。我家车队中了虎头山的毒计。因此,我才与小妹慕容南被贼人劫持到了这里。兄台你是因何被虎头山劫持至此?莫不是家里也与虎头山有仇吗?”
阿槐摇了摇头道:“我孑然一身,与虎头山无怨无仇。只是被抢上山来的一介平民。”
慕容北惊讶道:“怎么会?兄台你怎么会是一介没有姓氏的平民呢?我看兄台谈吐不俗……何况,你身上那微带金光的绳索莫不是……莫不是荀老贼的那件仙家宝贝,捆仙索?”
阿槐摇头道:“我也不知,大概是叫这么个名字吧。”
慕容北立刻激动道:“莫非……莫非您竟然是一位小仙人?荀老贼竟连仙人也敢绑来!真是胆大包天!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阿槐还是摇头,“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凡人。我没有什么法力,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守护不了。”阿槐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充满了落寞。
慕容北不解道:“不太可能吧……你要是没有什么法力,荀老贼何必拿他的捆仙索捆着你?要知道他马上就要跟我们龙泉山庄全面开战了。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仙家宝贝绑在一个凡人的身上。”
阿槐呵呵一笑,笑声苦涩道:“谁知道呢?也许他脑子有病吧。”
慕容北又看了阿柳一眼,撅着嘴不说话了。
慕容北显然不太相信阿槐的说辞。他觉得自己都这么掏心掏肺的跟对方说实话了,对方居然还这样藏着掖着,实在是太不诚实了。
慕容北不说话,阿槐便也沉默了下来。地牢里一时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寂静之中,只剩下小慕容南时不时在睡梦之中吧嗒吧嗒小嘴的声音。
地牢里不知日月,约莫着过了半日。小慕容南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又开始大哭起来。
慕容北不禁立时慌了手脚。他慌忙地挪到自己小妹的身边,只是不停地问道:“小南,你怎么了?小南,你是那里不舒服了?……”
阿槐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道:“你快看看她是不是拉屎或者拉尿了?光这么问着,她这么小,怎么可能回答得了你?”
慕容北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刚刚沉稳知礼的小大人样儿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带着哭腔地说道:“怎么看呀?我的手被捆住了!没法儿动啊!”
阿槐说道:“那你就凑近了闻一闻,闻闻看有没有屎臭味或者尿骚味?”
慕容北赶忙听话的趴下身子,把鼻子凑到小南的屁股旁边仔细地闻了又闻,随后迟疑道:“好像……好像没有吧。”
阿槐果断道:“那她肯定就是饿了渴了!除了吓得或者疼得,小婴儿也就吃喝拉撒睡那么几个原因会哭!她刚睡醒,又没拉撒,那就肯定是饿了渴了。”
慕容北急道:“那怎么办呀?他们怎么还没送吃得来?莫不是要饿死我们?”
阿槐在这地牢之中都待出了经验节律来,他感觉了一下自己微觉饥饿的肚子,开口说道:“应该也快送来了。”
他话音刚落,地牢的门就吱啦一声被人打开了。
一个大汉端着水和两碗剩菜剩饭走了进来,他把两碗剩菜剩饭和两大杯水往阿槐和慕容北的身前分别一跺,就坐了下来低声喝道:“两个小兔崽子,快点来吃吧!”
慕容北看着眼前的剩菜剩饭,微觉嫌弃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就不好吃。何况我的手还被绑着呢!怎么吃呀?还有,我妹妹的吃食呢?我妹妹的吃食怎么还没送来?”
大汉哈哈一笑道:“你个小兔崽子恐怕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吧!你是被绑来当囚犯的!不是她娘的被请来做客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嫌弃饭菜不好?不想吃?不想吃就饿着,老子倒了也不给你吃!”说着,他直接就把慕容北面前的饭碗扣在了地上,剩菜剩饭立刻倒了一地。
慕容北咬紧牙关,勉强按耐住怒气道:“我不吃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妹妹的吃食呢?你们怎么没把我妹妹的吃食送来?她还这么小!”
大汉撇了撇嘴不屑道:“说你没有搞清楚情况,你还真是搞不清楚情况!你想给你妹妹讨要点什么吃食?要不要我给你到马棚里挤点马奶给你?做你的大头梦去吧!你愿意喂就喂她吃点你吃的剩饭剩菜,不愿意就和她一起饿着!什么东西!都到了咱虎头山的地牢里了还敢摆谱装小爷?!我们老大没直接把你妹妹吃了还给你们吃食已经算是够不错的了!”
大汉说完,又一眼瞪向两眼一眨不眨盯着他还没动嘴吃饭的阿槐喝道:“看什么看?你今天也不想吃饭了吗?不想吃饭就吃土去!”说完,他把阿槐的饭菜也扣到了地上,随后直接捧着两个空碗出了地牢大门。
大门彭地一声又关上了,黑暗的地牢里只剩下小慕容南虚弱的哭声。
慕容北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阿槐看着大哭不止的慕容北叹了口气道:“慕容……慕容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你能饿几顿不吃,你妹妹小南饿太久了也是万万受不了的……我看你还是吃吧,也喂你妹妹吃一点儿!”
慕容北抽噎着说道:“怎么……怎么吃呀?我的手……都被绑着呢!何况……何况饭菜都被倒在地上了……怎么能吃?”
阿槐整个上半身都被捆仙索绑着,比慕容北更难挪动。事实上,鉴于他傻呆呆地样子和乖巧的表现,前些日子看地牢的大汉都是亲手喂他吃饭的。这会儿可能是为了给慕容北一个下马威,竟是连阿槐的饭也给直接倒在了地上。
阿槐靠着墙角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却立刻迎面栽倒在地。他艰难地向前挪动着,像只毛毛虫般一点一点挪到了倒在地上的剩饭剩菜前张开嘴就吃。
阿槐一边艰难地趴在地上吃着剩饭一边对慕容北说道:“看,就像这样吃!……在嘴里嚼烂点儿……再喂到你妹妹的嘴里……放心,上面一层的饭菜还是很干净的……而且别看这剩菜剩饭看着不好看,可有滋有味了……好吃!好吃着呢!……你怎么不吃呀!你也快吃呀!你能硬挺着不吃,你妹妹又该怎么办?”
慕容北又抽噎了两声,慢慢止住了哭声。他学着阿槐的样子,也跪在地上趴下来吃起地上的剩饭剩菜来。
慕容北含上一小口剩饭就在嘴里嚼上半天,随后再跪着一点一点挪到自己妹妹身旁,嘴对着嘴的喂到她嘴里。他来回的含着喂着,泪水还是再次无声地滴落下来,滴到剩饭里,也滴到了小慕容南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