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地牢里的日子又过去了十来天。
慕容北不再抱怨饭菜,小慕容南也不再动不动就哭闹。
虽然阿槐时不时把饭菜悄悄匀一点给他们,他们兄妹俩的两张小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来。慕容北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这一天,阿槐身上的捆仙索突然毫无预兆的松了绑,从地牢里的小天窗上径直飞了出去。阿槐猜测,大概是荀三爷终于觉得消散仙人法力的毒药现在无论如何也该完全生效了,念起自己的宝贝来,方将捆仙索收了回去。
只是荀三爷不知道的是,阿槐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仙人法力。他不会仙法,会的是巫术,而巫术和仙法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没过多久,看地牢的两个大汉给三人送来了一通好饭好菜,热腾腾的大米饭上还有完整的煎蛋和一只大鸡腿。等他们吃完了,两个大汉竟然合力又搬来了一个大木桶,倒上水,命他们好好刷洗刷洗。
“好好洗洗干净身子!看你们这身上脏的!跟一坨屎一样!哦,我忘了,你们在地牢里拉屎擦不了屁股,怕不是真的浑身都是屎吧!哈哈哈哈哈哈……”其中一个大汉狂笑道。
“别妄想做什么小动作!我们就在一旁看着你们洗!你要是敢有一丝异动,就别想要你妹妹的命了!”另一个大汉一边给慕容北解着手上的绳索,一边威胁道。
慕容北被解开了手上的绳子,一言不发地默默抱起自己的妹妹小慕容南,走到桶前,爬进水里给妹妹也给自己洗起澡来。
两个大汉就坐在一旁聊起天吹起牛来。
两人说着说着,说到了龙泉山庄身上。
“……说起来,我听说龙泉山庄的慕容老头前几天死啦!”
“你才知道啊?老消息了!我前天就听说慕容老头在五天前就咽气了!听说是因为龙泉山庄一个不慎,让那老东西听说了眼前这个小东西失踪的消息。结果老东西一时惊怒,病情立时加重,没过两天就蹬腿了!”
慕容北听得浑身一抖,两手攥拳,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掌心里,掐出了血来也毫不自知。
“现在锦州城里称得上是满城缟素!排场大得很呢!毕竟慕容家也当了锦州城那么多年的土皇帝。不过,现在的慕容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慕容老头已死,慕容家天道宗外执事的名头可就到头啦!现在那叫……那叫唯有德者居之!我们老大自然是锦州城一带,那个最最有德的人啦!”
“那是那是!等我们老大当了锦州城一带的天道宗外执事,你我兄弟两人怎么也能混个管事什么的当当!宰相门前七品官!到时候,咱们在城里大小也算是个老爷啦!哈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我估计咱这两天就得出发去跟龙泉山庄来场硬的了。说不定就是明天!不然,老大干啥没事儿叫我们给这几个小兔崽子送什么好饭好菜,还大晚上的非要我们给他们洗刷干净喽?”
“老六!你可真不愧是咱们兄弟当中最聪明最有文化的人啊!你说,我这脑子咋就想不到呢?你要不是上山晚,怕不是早就一飞冲天啦!看来,哥哥以后还要有赖你多提拔提拔!”
“好说好说!不过老五,我看你没事也该读书认点字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土匪不可怕,就怕土匪有文化!当土匪想要出人头地,那也是需要有文化滴!”
“哎呦!就你五哥这个脑子,这么大岁数了哪还看得进去书?不瞒你说,我一看到那字啊,就觉得脑袋瓜子大了一圈儿,头疼得厉害……”
慕容北再没心思听两个看地牢的低级土匪闲磕牙,他的心中只是一遍一遍的回想着两个土匪刚刚说得那句话。
“爷爷死了!爷爷死了!爷爷是因我而死的!爷爷竟然是因我而死的!”一想到此,慕容北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着,心痛得无法呼吸。
两个土匪又聊了会儿,扭头见慕容北一动不动地坐在水里也不搓澡,遂喝骂道:“发什么呆呢?不会洗澡呀?傻呆呆地坐着,难道是等着咱哥俩给你洗?要是非要咱哥俩动手把你洗干净,那可不会那么温柔,非搓掉你们一层皮下来不可!”
慕容北浑身一抖,立刻又动作起来,继续给自己的小妹洗起澡来。
等慕容北他们洗完,阿槐也被两个大汉赶入洗澡盆里就着剩水洗了一顿。阿槐面无表情地低头默默洗着,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使人完全看不到他在想着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阿槐和慕容北兄妹三人果然被押出了地牢。
虎头山上这会儿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数百号悍匪们在山前的平地上骑着高头大马,仰头望着高台上自己的老大——荀三爷。
荀三爷骑在一只最最高大雄壮的枣红色公马身上,挥舞着大刀激昂地进行着战前动员。
“兄弟们!相信你们都已经听说过了!龙泉山庄的慕容老头已死!龙泉山庄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落了翅的凤凰!彻底不行啦!就凭慕容放那个软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只知道听婆娘话的孬种,根本顶不了什么事儿!这叫天时!明天,慕容老头头七发丧!龙泉山庄上上下下都要扶灵出庄!在平原旷野上一队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我们一轮冲杀!这是地利!现在,整个慕容家都由慕容放的婆娘——方燕,一个女人掌管着!方燕不过一介该待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的女流之辈,本就无甚威望能耐。何况现如今,她唯一的一双儿女还通通在我虎头山的手上。我们一出马,她还不是只能乖乖撅起屁股跪地投降?!这叫人和!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虎头山这边!此乃天赐良机,我等岂有不胜之理?”
众悍匪纷纷狂吼道:“荀三爷无敌!虎头山必胜!荀三爷无敌!虎头山必胜!……”
“哈哈哈哈哈哈……”荀三爷放声长笑道:“如今我们万事俱备,必能马到成功!现在,我就要拿方燕那小娘们儿的小女儿给咱们虎头山大军祭旗!来人,带上来!”
慕容北兄妹被两个大汉推搡着压上了高台来。慕容北吓得一张小脸煞白,慕容南也被这气氛吓得大哭起来。
“逼那方燕就范,只需留上一个小杂种也就够了!老子好多天没吃过紫河车的美味啦!今天,就把这慕容小女娃宰了!给大伙儿一人分上一杯羹,提前尝尝慕容家人的鲜血!”
慕容北听到此处,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禽兽要干什么。他不禁拼命挣扎着大声吼叫道:“不要吃我妹妹!不要吃我妹妹!要吃就吃我!我肉多!你们要吃就吃我!!!”
荀三爷拨马走到抱着小慕容南的慕容北身前。他看着被骇得退后了一步跌坐在地上的慕容北阴狠笑道:“慕容家的少主当然比慕容家的小姐有用多啦!何况,老子就爱吃紫河车,不爱吃半大小子!不过,小杂种也不用太着急了!你很快就会去阴曹地府里与你妹妹重逢的!哈哈哈哈哈哈……”
荀三爷正大声笑得舒畅,却不防胯下的枣红大马突然人立而起,一下子把他摔倒在了地上!
“哎呦!”荀三爷坠了马,跌倒在地上捂着屁股痛叫出声,“这畜生今天发得什么疯?竟敢摔了老子?老子非宰了它做马肉羹不可!”
“聿聿——”就在此时,虎头山前整个平台上的马竟然集体通通发起疯来。它们疯狂得跳动着身子,摇头摆尾想要把骑在自己背上的人甩下去。
一把人甩下去之后,马儿们就立时撒蹄狂奔,完全不顾自己蹄子下面有没有自己主人的身影。
一个又一个悍匪被摔断了腿,踏折了腰,甚至还有被惊马一蹄子踢在脑门儿上当场毙命的。一时之间,虎头山上下一片人嘶马叫,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