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旨必行。
——圣蓝骑士团口号
霍顿国王坐在王座厅的青石王座之上,大厅空旷,王座幽寒。
他最信任的顾问——也是他的情妇——米可·莱安夫人站在高台之下。她是贵族之女,贵族孀妇,不仅美丽睿智,更懂得适可而止。例如此时,她就在高台与廊柱之间,阳光与阴影之间,找到一个绝佳位置。
裙裾婆娑纤臀紧实阳光照耀,目光炯炯笑容隐现黑暗遮面。
国王现在就想要她。
此刻,此地。
撕开她的长裙,似野兽;探索她的花园,如侵略。亲吻每一寸,拨撩每一分,让她挣扎欢笑,愉悦痛苦。
但国王陛下也只是想想,少年血气上涌又为岁月常识所抑制。
王者为当为之事,圣人为不能为之事。
一位圣蓝骑士从布鲁安尼亚远道而来,此刻想必已经抵达王宫。
不会是什么好事。
总是没有好事。
圣蓝骑士献身于布鲁安尼亚的海神神庙,放弃俗世荣华,是神之剑,是神之盾,是荣誉与光辉。
是单纯的杀戮武器。
但布鲁安尼亚神庙的侍者与祭司们可不全是单纯之人。他们以神旨神谕和预言左右诸王,影响世界,不容小觑。他们的领袖是克里斯滕森大祭司,兼具谨慎与狂热两种截然不同的品格,同时老奸巨猾。父辈先烈已逝,大祭司本人简直就是活的历史与移动的传说,尽管他已甚少离开神庙。
接见神庙的侍者,没必要惊动重臣,米克一人的智慧就可以抵上半数廷臣了。
何况布鲁安尼亚也该懂得适可而止。
米克的脸转向大厅门口,国王皱起一边眉毛。
来了。
“亨利·琼斯爵士,圣蓝骑士团成员。”司仪大声宣布。
王宫卫队队长兰斯·阿姆斯特朗爵士在前引领,只着锁甲的亨利爵士与身披重甲的兰斯爵士一样高大,强悍。
他稻草色的长发缭乱,断裂的鼻梁醒目,眼角皱纹深刻,锁甲之下是蓝白相间的猎装,一步一行即可看出此人正值人生的盛年,既有青年的力量,又具中年的从容。
国王从未听说过琼斯家族的光辉业绩,但对亨利·琼斯爵士却时有听闻,一年前曾见他在鹰丘的长枪比武大会上的三战三胜,却不敌“狼王”德莱厄斯·凯勒威尔王子。
国王至今对那场比武记忆犹新,意犹未尽,自然不是因为陛下自己在第二回合就败于一位身份低微的誓言骑士之手,而是当时十八岁的王太子西弗勒斯·穆恩七进七出,轻松击败七名对手,其中包括一名圣蓝骑士,两名黄金骑士和一位巨灵骑士,儿子身穿镀银白甲,深红披风迎风招展,最后与德莱厄斯王子为冠军荣誉激战,折断三根长枪,第四次冲锋终于将“狼王”挑下马来,全场观众为埃安格玛的王子起立欢呼。
国王永远不会忘记那场比武。
“陛下。”圣蓝骑士单膝跪地,而兰斯爵士则以手抚胸躬身为礼。
“请起,爵士。”同时国王挥手赶走了兰斯爵士。“有劳了,队长。”
每个廊柱后的挂毯前都站着一个卫兵,足够安全与仪仗之用。
“琅月宫总是欢迎来自布鲁安尼亚的客人。你远道而来,一定有消息带给我。”国王言不由衷,真诚的笑容挂在脸上。
穆恩家族以礼待人。
“圆桌会议召开了,陛下。”他从皮囊里掏出一个卷轴,“这里有大祭司的亲笔信。”
高台下的一个侍者正准备过去接过,但米可·莱安夫人却先行一步,她从廊柱旁移步而出,果断又优雅。她从略感惊讶的骑士手中接过卷轴,好像还轻声说了句俏皮话,把骑士逗笑。然后霍顿国王看着她一步一步登上高台,走到他面前,做了个鬼脸,跪下,呈上卷轴。
国王总是忘了她还很年轻,还有故作成熟的天真。
还有勇气。
蕾妮就很喜欢她,但国王怀疑其中一半原因是因为詹妮厌恶她。
蕾妮,我的小公主,开心果,你又跑去哪里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去了?
或许不必远求,国王突然想到。哪里最安全,蕾妮?我曾教导过她。
米可退回高台下廊柱边,国王一边思考一边利落地捏碎卷轴上的蜡封,假装读信,过一会儿,他才真得定睛细读眼前的信件。
国王陛下发现自己太担心女儿,把卷轴上下弄颠倒了,现在把它正过来似乎有点晚了。
让琼斯爵士回去传一个关于埃安格玛糊涂国王的笑话?
国王镇定地把卷轴放在腿边石座上。
卷轴上的长篇大论不过是客套之辞。
利害攸关的消息也不急着读,眼前人不过是对手的传声筒。
“距离上次圆桌会议已经很多年了。”国王准备随便说点话先打发走琼斯爵士,“不知道这一次有什么新意没有?”他笑笑,“请稍作休息,爵士。琅月宫会准备宴会欢迎你的到来,我的儿子们一定也希望和你一起出去打猎。”
“我很荣幸能够再见到西弗勒斯王子殿下,同样有幸能够一睹亚历山大王子的风采。那么,陛下,您会如期驾临布鲁安尼亚吗?”
“不急,爵士。”国王站起身来,“我会在宴会上宣布。”
不急,让我先读一读那个老狐狸这一回又想要什么。
“遵命,陛下。容我先告退了。”
一个侍者引领爵士出去到他的客房。
“有多糟糕?”等骑士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米可问道。
“我打赌我会希望我从未读过。”国王朝他的情妇微笑。
他拿起了卷轴。
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