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台上,探春由湖珠扶着眺望远方,湛蓝的海,自在的海鸥,海风吹拂着绝美的面庞,吹散了鬓角的乌发,探春只觉得此刻再冷的风怕是也比不上心寒。湖珠忧心道:“王妃,这也只是谣言,明旨还未颁,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殿下与您鹣鲽情深,就算…”“别说了,湖珠,若是陛下真的身体有恙,秋云之举确实可以说通,而平海王确实是此时最佳的联合对象,这么多年,谁人不知,陛下最善平衡各方,无论是去岁向大兴朝廷求亲,还是如今…只是,云洲……”探春说不下去了,“回宫吧,若是陛下执意如此,我又可奈何呢?不过我还是相信云洲的。”“王妃,您可是殿下正妻啊,身份尊贵,怎么…此时回宫估计欧阳家的二位还在…”探春抬眸,“放心湖珠,如若真有那一日,欧阳璧婉入了碧海宫,云洲不变心便罢,若真变了心,到时候我也自有主张。”看到探春眼里坚定的目光,湖珠只觉得有些陌生,好像那个多愁善感的王妃不见了,的确,当年在荣国府代凤姐管家的贾探春如若是个男儿,贾家怕早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刚入碧海宫门,探春便听见了里面传出的笑声,是璧婉和云洲,探春突然不愿走进去面对那一切,转身便走,“湖珠,随我去看看菊花。”“王妃…是。”
菊花经过探春精心侍弄,如今开的已是分外灿烂,“湖珠,你可知,旧时本宫曾有个别号,蕉下客,”说着便低下身子,去侍弄那朵最大的金菊,“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王妃,您是奴婢见过最通诗书的世上第一人,奴婢虽愚笨不懂诗书,可您念的这句怕是意头不好。”
湖珠走近前去扶探春,探春听罢便笑了,“呵,湖珠丫头,也太抬举我了,你倒是会听,这句是我旧年题的一首七律的尾联,那诗名为'残菊'。那你再听这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如何?”,“王妃竟拿五柳先生之佳句考个小丫鬟,不过我倒是更想听蕉下客昔年之旧作。”探春抬眸,“原来是璧城哥哥。”欧阳璧城嘴角微微上扬,“璧城冒犯了,见过王妃,只是方才听闻殿下说王妃在园里布置了各色菊花,便擅自来了,秋日里有菊可赏,也算的人生一大美事,且此处菊花之美之盛堪比夏之合欢,不想听到王妃主仆在谈诗,一时不忍惊扰,不过璧城疑惑,秋菊正盛,王妃怎会突然咏起残菊之作?”探春微笑:“原来璧城也是爱花爱诗之人,正如湖珠丫头所言,蕉下客的残菊陋作实不应景,等下我写一首更应景的赠你,也是蕉下客昔年之作。不过,依我看来,秋之菊花也罢,夏之合欢也罢,不过都是于各自时节下各活各的颜色,让人于各季节里不至于无所赏玩,至于伤春悲秋,不过是移情于物罢了。”“哦,那璧城便多谢了,可王妃方才的情移的倒叫我更加不解了。”听惯了各类诗语诗论,欧阳璧城这还是头一次在女子口中听到这番道理,不禁舒展开剑眉,本以为探春只是谦和有礼,没想到还是个颇有主见、文采精华的妙人,不似凡俗女子那般只懂得摘花修饰妆容,可如此胜秋美景,却引哀诗,却不知她到底在为何伤心,想到此处那对墨玉的眸子又仿佛深沉了几分。
探春道:“璧城,你只知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殊不知还有'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春儿,你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还未等欧阳璧城反应过来,只见潇云洲和欧阳璧婉从碧海宫正殿里双双走出来,探春心里突然漏了一拍。“大哥,原来你和春姐姐在这里一同赏菊啊。”欧阳璧婉雀跃着挽着潇云洲,这场景让探春看了极为刺眼,双眉不禁一蹙,这全都看在欧阳璧城眼里,他顿时也明白了几分,嗔怪道:“璧婉,越发不懂得礼数了,好在殿下和王妃一向宽和,若是父亲在,你又少不得被数落一番了,快过来见过王妃。”“大哥说什么呢,我如此乖巧,殿下和王妃姐姐怎会舍得怪罪呢,而且父亲向来疼爱我,才不会说我呢,倒是你大哥,常常冷冰冰的,可不要吓到王妃姐姐,哈哈。”这番话也惹得云洲一阵发笑,探春只得尴尬一笑,回眸的时候正对上欧阳璧城的眼神,可此时那对眸子里却全是温柔,仿佛一潭深水要把她吸走似的,一时让探春不敢直视,迅速将眼神转向潇云洲,“云洲,看你说的,哪有什么哑谜,我刚从陛下那里回来,没曾想璧城却独自一个人在这里赏菊,方才谈起咏菊之作,我便想起旧年在闺阁里做的一首七律诗,就想着回殿里写给你们的。”璧城忙道:“王妃说的是,璧城也颇为好奇,自古咏菊之作甚多,也颇多用移情笔法,就像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般,就是不知王妃当年是用了何情何景?”云洲一听便来了兴致:“如此甚好,春儿快来把佳作拿于我们赏鉴吧。”“璧婉不甚通律诗,也正好跟春姐姐学一二。”嬉笑之间竟直接拉了潇云洲转身入殿,“这丫头”说着欧阳璧城刚欲上前拉开璧婉,却被探春叫住:“璧城,算了,多谢你。”未等璧城回答,探春便匆匆进殿了,带起周围一阵菊香,璧城呆在那里有些愣住,一时五味杂陈,突然发现地上仿佛有个闪亮的东西,走近捡起一看,原来是个金累丝的灯笼耳坠,自语道:“看起来倒像是探春今日配戴的耳坠,该是她遗落的吧,”正想着追上前去归还,却看到洛真出殿向他走来:“璧城郡王,殿下在殿内等您了。”璧城见此状,赶忙背过手,小心将耳坠藏进袖管,“好,我这便随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