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想什么呢?”芸冲拍了拍愣神的吴达,“母亲叫我们同去二层用晚膳。”“哦,芸冲,盘星已经越来越看得清楚了,想来快到了吧。”吴达望着窗外那愈发清晰的海岛道。“是啊,璧城大哥说了,太阳下山之前我们便可到扶摇湾,只是到盘星主岛还需要半日,只怕今夜得在这里过一晚。”芸冲道。夕阳下,远方的海岛愈发灿烂多姿,恍若仙境,让人望了愈发向往,吴达微微一笑,“走吧,芸冲。”
晚膳上只有潇然和吴顺在不咸不淡地谈一些话,芸冲和璧城时不时地随声附和几声。夕阳沉入海底,月色渐升,众人都有倦意,这下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散席,吴达似解脱一般欲起身离席,却被潇然叫住:“达然,等一下。”其他人听了也很知趣,都起身往外走,璧城颇为不解,不知道这两人究竟会有何话说,转念便出了门,芸冲最后一个出去,随手便关上了房门。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潇然和吴达二人,海上波涛阵阵和海浪激荡船体,如鼓点一般,却显得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凝重。
潇然先道:“达然,坐吧,不过是与你闲话几句罢了。”
吴达默默坐回去,只是谈谈地道:“是。”
“那门亲事,你答应了?”潇然眉头微蹙,眼神试探一般望向吴达。
“多谢大伯关怀,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吴达微微转过头,礼节性地回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那便好,这是好事。对了达然,听闻你近来对古书格外上心,这个梨木匣子里是我收藏多年的一本《山海经》,今日便赠给你,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说罢潇然缓缓地将一个雕刻精致的匣子放在了桌上,放罢之时却手形微颤,眼中有难以觉察出的湿**意。
吴达只望着那只匣子,微微一笑,“大伯一向关怀小侄,小侄都记在心里,只是这本古书您已经收藏多年,小侄实在不该夺人所爱。”
潇然停顿了一下,说道:“孩子,不必推辞了,既是我决意赠与你的,你就拿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我这便回房去了。”
潇然走地匆忙,神色却近乎急于逃离一般,吴达甚为不解,之际也赶紧恭敬起身,只用余光望着桌上的那只木匣,陷入沉思。
窗外夜色渐浓,一个黑影也瞬间藏到了月下的阴影里。
扶摇湾静谧,骑龙斗舰如婴儿般被护佑在这里,轻轻地摆动摇曳,受不到一丝外面风浪的打扰。
“芸冲,快醒醒!”
“怎么了!”芸冲在睡梦中被惊醒,揉眼一看,眼前竟是欧阳璧城,只见他立在床前,竟是手提长剑,一脸疾色地望着窗外,似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璧城哥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芸冲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嘘,”欧阳璧城示意芸冲噤声,“方才我刚要入睡,便察觉船上似有一行蒙面外人闯入,悄悄尾随其后,这下竟往你这边来了,便赶紧把你叫起来。”
一番话说完,吴运似已吓得发抖,他压低了声音道:“那…那…些人是不是还在我房间附近呐?”璧城看着吴运的眼睛点点头,一面悄悄举起了长剑。
月色从半掩着的窗棂照入舱里,照在璧城腰间的黑龙纹剑鞘上闪闪发光,璧城握着出鞘的长剑在客舱内外四处查看,芸冲也已起身拿起匕首探查。夜色正浓,外面轻波阵阵击打着船身似乎也在催人入睡,可芸冲和璧城的头脑此时却极为清醒,果然不多时就听到船边阵阵窸窣,璧城和芸冲对视一看,悄然走到船边隐在一旁,璧城不经意间看来一眼船侧,竟有一只小舟,“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芸冲你看,下面有一只船。”璧城指了指,芸冲看了一眼,道:“我的天,还真是,连退路都准备好了。”璧城顿了顿,道:“看这条小船,不过只容得五到六人,可见人数不多,就这些人手,除非江湖高手,若想杀人害命确实不太可能。”吴运一惊:“杀人害命!璧城哥哥,不要吓我。”欧阳璧城却起身道:“我看,这些人倒像是来盗窃的。”吴运见欧阳璧城站起身来,也半信半疑地站了起来,道:“盗窃?”“没错,我也曾驻守扶摇湾,自留求到伴月毕竟此处,加上这又是个绝佳的避风港,商船常常在次处停泊过夜,因此此地常有埋伏的盗匪出没,专为大发一笔横财,可恨的是商人往往也相信破财免灾,不愿与这些盗贼过多纠缠,如此得过且过反倒是纵容了这些贼人,我料定这些人也是盯上了骑龙斗舰上的财宝。”璧城握着剑鞘的手稍微松了松,吴运听了也松了口气:“如此,璧城哥哥,我们要不要禀告父亲让随从都起来戒备?”璧城想了片刻,道:“今日行船一日,大伯和叔父他们想必都极为疲累了,就不要惊扰了,我此番倒是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军,芸冲,你先回房去吧,夜里还是要警醒些,我来会一会这些盗匪。”
吴运点了点头:“那璧城哥哥要多加小心,若有大的动静,我这边就要不顾一切叫人了。”说罢便悄然回到了房中。
这边欧阳璧城见吴运离开,便拿出随身的一只精巧的带有流云纹络的羊脂玉哨吹了一声。哨声虽不大,但却悠扬清脆,唤醒了栖息在扶摇湾里的海鸟,惊起片片黑影扑闪在水上,映着月色显得甚为诡异,不多时,只见水光绰绰和月色交接之处闪出三个身轻如燕的人影,他们飞跃到了船上,脚步轻盈到不足以惊起海鸟。“将军。”三人齐声向璧城拱手道。璧城的眸子闪着笑意,拍着其中一人的肩膀道:“阿辛,飞鱼,凡鹏,辛苦你们了,这个时辰当真是搅扰了你们的好梦。”阿辛着了一身利索的夜行衣,一面看着其他两个伙伴一面道:“将军客气,如此急召我们,是船上出事了吗?”飞鱼生的浓眉大眼,此刻眉心紧蹙,格外观察着船上的动静,只道:“将军,我看有小船在,倒是很像这附近近来活动频繁的盗贼。”璧城点点头道:“飞鱼说的不错,我看也很像盗贼。飞鱼、凡鹏,你们轻功最好,从这边过去看看,记住,不要闹出大的动静,要抓活的,阿辛,你跟我从另一边绕到客舱后面看看。”
说罢,一行四人便分头行动去了,趁着月色正浓,除了角落处不得看清,甲板上所见之处皆无所遁形。璧城和阿辛刚绕过船尾客舱便看到两个人影似乎在吴达门口四下张望徘徊,似是在把风。璧城的眸子一亮,他压低声音道:“阿辛,你去叫飞鱼他们来,看来他们都在这里。”“是。”
璧城躲在阴暗处静静听着盗匪的动静,只听见其中一人道:“东西找到没有?你们倒是快些!”几句话引得璧城格外奇怪,这几人该是盗匪没错,可此番却像是冲着某个东西来的,难道吴达房里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欧阳璧城心里犯嘀咕,他隐隐觉得,这个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如此行为倒不像是为财,该是受了什么人的指派而来。不多时,阿辛带着飞鱼和凡鹏来到了璧城身后,阿辛耳语道:“将军,这边是何情形?”璧城道:“我看这几个贼不是为财,而是替人盗取某个物件,而且这个物件就藏在吴达房里。”三人一脸疑惑,皆望向盗贼方向。凡鹏道:“将军,那我们是否要行动?”璧城思忖片刻,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你们去小舟处守着,我倒是要看看,他们究竟在盗取何物。”三人相视一笑,迅速闪入了夜色中,璧城继续悄悄观察几个人的动静。果然,似乎见同伴已经得手,把风的两人也迅速与另外两人会和,“原来是四个人。”璧城凝神望着其中一人的手上,似是个不大的盒子,“不知他们从达然那里盗取了何物,该是非常紧要的东西。”心里想着,他赶紧赶去小舟旁去寻阿辛他们。
没想到这几个贼行动倒是极为迅速,待璧城赶到的时候,阿辛他们已经在岸边与这四个人交上了手,璧城也赶紧上阵帮忙。说是贼,可这四人的身手却实在不错,为首的蒙面人手持月牙短刀,怀揣着偷来的盒子,腾空防备躲闪从容,眉目间看不出一丝慌乱,倒像个高手,其他三人也配合地格外默契,看起来并不是临时凑数来的。“看各位身手不凡,行走江湖不行侠仗义也罢了,为何要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璧城怒目道。为首的盗贼只道:“那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何况未等也不曾谋财害命,公子莫要多问了。”此番答话让几人都颇为奇怪,“可惜我就爱多管闲事,你们既拿了东西,便就是盗贼,何来此等歪理。”璧城话音一落便使出一个飞花斩,长剑飞出直指那只盒子,那架势倒像是要毁掉这帮人拼命夺取之物,惊得其中一人赶忙上前阻止,却在不备之际被阿辛狠狠拖住,为首的蒙面人惊得已然忘记闪躲,剑落之际,璧城腾空而起铁拳扫过,被击中的蒙面人应声倒地,长剑旋转避开了蒙面人被璧城稳稳接住,那只盒子也被推出了几十米外,其他几人正欲抢夺,却被飞鱼和凡鹏牵制住,阿辛迅速拿到盒子递给了璧城,几个盗贼见状互相一视,大概是心里也清楚得不到什么好,竟也不再做纠缠,只垂手长叹一声夺路而逃了,璧城对三人摇摇头,示意不必再追,只是握着盒子陷入了沉思,“将军。”阿辛唤醒了璧城,“哦,阿辛,我们回去吧,这只盒子怕是没那么简单。”
回到船上,各处都是睡眠的气息,璧城悄声走过芸冲的房间,只见他躺在榻上早已睡沉,手里竟还握着短刀,脸上似还留有慌张之色,璧城笑着摇摇头,悄悄带上了房门。
回到房间后,伴着月色正浓,璧城去掉了包裹盒子的黑布,入眼的是一直颇为精致的梨木匣子,八只角上都镶嵌了龙纹金箔,打开盒子,却是一本《山海经》,书皮已经很是破旧,看样子是很多年了,翻开第一页,却是被撕掉的痕迹,璧城正疑心是不是被那几个贼人撕掉了,书页中似乎掉出了什么,他回过神来捡起来细看,似是一页名单,细数上面竟有五十几人,突然有几个名字闪入璧城眼中:
萧横、潇然、欧阳平、吴顺……
璧城的心里砰砰然,想着大概这是当年最后一次随萧将军从大兴来茜香的随员名单,只是大多数都被划上了红叉,三君的名字上是没有红叉的,璧城喃喃道:“这些该是幸存者。”除去三君外,似还有未被划叉的名字,他一一细看,萧横的名字却是明明白白没有红叉的!突然心跳漏了一拍,再往下看,竟然还有一人,名叫王卿竺,此人璧城倒是不识。迟疑了片刻,他赶紧将名单收到了怀里,再细细查看那本《山海经》和木匣,却再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了,看来这只木匣的紧要之处就是这个名单,抑或是那被撕掉的第一页。待收好了书和木匣,趁着夜色正浓,璧城悄悄将匣子放回了吴达的房里。
夜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