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来来联系薛轻冉的次数越来越多,心情好的时候,或者不好的时候。
薛轻冉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线,不管任何时间薛来来发消息过去,她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和薛轻冉俞来俞熟悉,能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聊天的气氛更是一天比一天轻松愉快。说起看过的书、电影、电视剧,喜欢过的男孩女孩等等。有时候,薛来来只是发个心情过去,薛轻冉就会乐呵呵地赶着说话。
薛来来记得,姐弟之争就是在那年夏天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薛轻冉说:“你当我弟弟吧!”薛来来鼻子里喷着气轻轻地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坐在窗台上,仰着头,让温暖的阳光照耀全身。
过了半晌,薛来来才说:“你知道吗,在所有的季节里,我最喜欢夏天。尽管夏天很热,但却是那么的温暖美妙。”
薛轻冉没有上当:“不要转移话题,有这么个大美女做你姐姐还不够美妙的?”
薛来来暗自吐了吐舌头:“也不害臊!”
“哪能啊,你姐姐我一直自信得很。”薛来来想象得出薛轻冉说这句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一阵闷热的风扑面而来。
身前的棱形玻璃杯中盛满了深褐色的红茶,强烈的光线使得其中一部分变成了金黄的颜色,薛来来端起杯子对着太阳光线,让杯子里的液体浓淡深浅地变幻来变幻去,这才一口气喝下去半杯。被阳光晒暖的红茶喝起来像极了喝酒时的感觉,只不过一个带来的是温热和甜蜜,一个带来的是辛辣和惆怅。
右手端着杯子搭在撑起的膝盖上,望向窗外,侧面而看,薛来来的脸上写满忧伤,然而明亮的光晕却又使他的脸孔变得柔和。
薛来来自顾自觉得,他一定是哪个正在拍写真的男明星。马上就在薛轻冉面前自豪起来:“我这么帅,个子也比你高,还是我当你哥哥吧!”
薛轻冉撇了撇嘴:“哟,承认你帅撒。但个子高不能说明问题,我就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又高又帅还有才华的弟弟。”
薛来来轻抿红茶一口,故意要薛轻冉继续夸他,问道:“怎么有才华了?”
薛轻冉想了半天:“你说你长得像大东也就罢了,还会写小说,还会写诗,让我们系的那些小个子猥琐男情何以堪啊!”
薛来来发了个皱着眉头的表情:“一点诚意没有,想了这么半天,才想出来这么一点!”
薛轻冉笑:“那是弟弟你太优秀,姐姐我太笨了,一时找不出太多美好的词汇。”
被人夸总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薛来来沉溺在薛轻冉的甜言蜜语里,直到傻笑着幸福地跳进薛轻冉设下的陷进。那一场争论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最终以薛来来暂时认薛轻冉为姐姐收尾。
喝光所有红茶,洗了杯子放好,让自己在沙发上舒服地躺下来,薛来来忽然觉得有一丝难过。假如薛轻冉真是个大美女就好了,有个美女姐姐可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
想起美女这个字眼,韩月的面貌掠过脑海,一开始模糊,转而清晰,复又模糊。薛来来感到心中一疼。
睁大了眼睛望着白白的屋顶很长时间,总算什么也不去想,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暑假很快过去一小半,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一家人开车去大河村叔叔家。车子驶出城外,在靠近田野的马路上奔驰,挺直的白桦树一路落下清凉斑驳的剪影,心儿轻飘飘地飞起来。
落日小镇下辖落日、太阳山二镇,大HN川二乡,落日小镇乃行政、经济、文化中心,太阳山镇主要开发煤炭等矿产资源,两个乡则以种植经济作物枸杞子为主。
这一年的枸杞子产量颇为可观,收购价格也高,两个乡的农民多有种植。一路走来,远远地好像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白雾,使人的思绪瞬间迷蒙起来,靠近了细瞧才发现那是笼住一块块田地的白色丝网。白色丝网里面种的便是枸杞,因为怕被小鸟啄食果实才刻意用这种方式保护。
薛来来他们到达三叔家的枸杞子地里时,一帮孩子正闹腾着抓一只从缝隙里飞进去的麻雀。一个孩子不小心踩到一棵枸杞子树上,三叔抬起晒得黑红黑红满布汗珠的脸心疼地喊:“怂娃娃,小心点啊!”
枸杞子相比小麦、玉米等其他作物来说,经济收益虽然要高,但种植不易,采摘工作更是异常辛苦。枸杞树栽培成活以后,每年都要打药、上肥,投入进去的成本就不少。采摘的时候一家人忙不过来,需叫人帮忙,叫来的人要给一定的报酬,摘一斤枸杞四五六毛钱不等。
一些不种枸杞的人家,到了夏秋时节,往往忙里偷闲靠摘枸杞赚一些外快,手脚麻利的一天能挣二三十块。去往附近的枸杞之乡,则挣到的钱会更多,那里摘一斤枸杞的人工费至少要一块。
薛来来属于手慢脚慢的那类人,一个下午的时间也不过摘了小半筐,比起小孩子还不如。三叔给称了称,一共有九斤,鼓励说:“小伙子,还行!”
几个小堂弟却在一边嘲笑起哄,薛来来拿起一杆秤砣将他们轰远,然后跑回来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薛轻冉:“哈,看我摘的枸杞。”
照片上的枸杞子鲜红欲滴,像一颗颗红宝石般闪着光泽,使人不禁有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咬一口的冲动。
果然,薛轻冉很快就回了一条饱含吃货情调的信息过来:“能直接拿起来吃吗?”
薛来来站在田埂上哈哈大笑,差一点因为没站稳掉下去。
回去的时候,薛来来坐三叔的三轮车,戴着一顶烂草帽坐在副驾驶位置,三轮“吧哒哒……”地轰响着蜿蜒驶过乡间小路。
有那么一瞬间,薛来来觉得三轮车的嘈杂响声,身边人的大笑说话声一下子变得遥远。他似乎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坐在一根扁担上从很陡的苜蓿地上滑下来,他在老家门前的场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翻着跟头,和一群男孩子斗牛斗得欢畅淋漓摔倒在地上,还有很多个傍晚打沙包打到月上中天忘记了吃饭。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近在眼前,恍若昨日。但到了最后,如同一场梦幻,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似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荒草蔓延的山头遥望着远方。
炎炎烈日下的时空显得格外清寂。薛来来感到他就像一只孤单的飞鸟,掠过夏日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