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做了一个梦,一梦经年,无边无际。
各种从未见过的诡异妖兽源源不断的朝他扑来,怒吼着,咆哮着将他撕碎,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恐惧和疼痛,一切都很真实,他觉得自己死了,可梦在重复,日升日落,他又开始有了知觉,那诡异的白色火焰从电光中燃起,又开始化作妖兽冲他狰狞而来,一切都没有个终结的尽头。
直到他听到那声呼唤。
“臭小子!臭小子!”
他终于看见了些不一样的色彩,昏黄的烛光下印着一张干瘪的老脸,越来越清晰。
“我还活着么?我是不是睡了很多年了?”八宝完全睁开了双眼,看到铁杖惊喜的表情心中一暖。
铁杖的身后站着沧老和李清,更远一点的地方七个兄弟也面色大喜,朝他呼唤着打着招呼。
“说什么鬼话,没事就好。”铁杖神情放松了一些。
八宝看了看四周,一切陈设都那么熟悉,他安了安心: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了,又是妙谷的空空大师救的我吗?
草药特殊的味道混着凝神的香木燃烧出一缕缕细烟,悠然的在空中挺直向上升腾,忽然一道微风带过,开始变得缥缈起来,一个身影缓缓走近。
“怪哉,怪哉。这才刚刚进来,怎么就醒了呢?”他似乎大惊失色,冲到床前左右查看八宝:“这百草未下,怎么瞬间就好了?老夫方才明明见到的是一个将死之人才对。难道是老夫眼花。”
他说到眼花,带着询问的眼色向众人望了望。
这一点其实没人在意,所以他等于问了个空。
“有劳空空大师了,我看眼下这小家伙已经无碍,下面就交给我吧。”沧老恭敬的朝空空大师点了个头,笑着说了一句。
“不行,这等奇事怎么能不好好研究研究,这小子暂时不能交给你。”
“其中干系有些复杂,外面那五个还在等着问话,既然无事,还请空空大师行个方便。”
沧老有意指了指门外,大虎宋成等人立刻自觉的让出位置,只见五位院长带着不少女弟子堵在门口,气势汹汹的望着沧老。
“滚,都滚。”空空大师不知为何突然暴怒起来,把众人推搡到门外,连带着门外的人也让他赶出了妙谷,看他赶人的姿态颇为无理取闹,但却无人敢反驳一句,八宝不免在心中把空空大师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嘭”的一声,远处传来妙谷大门的撞击声,空空大师关了门,骂骂咧咧的走了回来。
他看到八宝突然又变得很高兴,好奇的看了他一会,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八宝连忙坐起来,恭敬道:“我现在感觉很好,只是有些无力,多谢空空大师救命之恩。”
空空大师眉头一挑,满脸通红的暴喝道:“放什么屁,老夫什么都没做,你这小崽子前脚进来后脚就好了,老夫刚转身,连个屁都没来得及放,你就从一个血人变成了完人,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八宝被他吓了一跳,呆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问法有点不妥,空空大师挠了挠没有几根的头发的瓢顶,那窘迫的姿态就像一只脱了毛的公鸡嗷嗷叫。
“这个……那个……”他突然眼中一亮,猛地拍了一下双手,可似乎感觉很疼又懊恼起来,乱舞了半晌说:“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有异于往常的地方。”
空空大师凑近了看着他,眼睛睁很大,语气有所缓和。
不过八宝实在是不适应这些古怪,他感觉胸口扑通扑通的跳,想也没想就说:“我感觉心跳的很快。”
随后他猛然想起先前丹田那丝异样的感觉,立刻暗暗查看了一下,此时却并无异样,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欲言又止。
空空大师暴躁起来:
“难道胸口有问题?”
他看了看八宝,一双眼睛发出淡绿的光,开始扫视起来。
八宝认得那是出了名的“透视眼”。不自主的一抖,全身自发变得凉飕飕的,赶紧捂住关键部位。
空空大师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半天,仿佛在推断着什么,想了半天又自己推翻,继续低估继续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八宝差点闲的睡着了,捂住关键部位的手已经出了不少汗水,湿了下面一大片。
忽的,他被一声大喝惊了一个机灵,眼前的那张脸就像一张搓动的面皮,是一种无法形容表情,但八宝马上更加吃惊了起来。
“你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快说,吃了什么?”
“快说”
“快说”
“快说”
……
八宝惊慌之下本以为空空大师知道了他吃云澜丹的事,正想解释一番,怎料到根本插不上嘴,每次刚开口就立刻被打断。
问了好一会,空空大师见八宝面无表情呆滞的望着他,语气一弱,道:“你倒是说啊。”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八宝道:“吃了一枚养神丹,绿色的那种。”
“我就说你肯定是吃了什么东西,不然怎么会突然就好了。”空空大师仿佛十分满意这个回答,觉得很合理,又笑着对他说:“臭小子,没什么事,明天一早滚吧。”
就这样?八宝心中哭笑不得,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后又躺下了。
空空大师的神情变得波澜不惊起来,他背着手,清风道骨的样子自顾自的走了,若不是他的光瓢顶有些刺眼,八宝对他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感觉。
一个人的时候,总能不自觉的想起好多事情:
任迟六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沧老,说了他们会信吗?可不说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作为唯一知情的人,免不了会受到责问和质疑甚至会受到处罚。
至于云澜丹差点把他吃死,又使他生气闷气来。抢了半天的宝贝,到头来差点要了小命,真是不值。
可再仔细想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对,为什么感觉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醒来却发现只是一小会?身上受的伤都是假的吗?
“哎呀……”他抓了抓头,感觉胸口很闷。
“沓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想法。
还没见着人,先听到了声音:“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
空空大师步伐慌乱的冲了进来,那本来就没有几根头发的光瓢此时似乎又少了几根。
他气喘吁吁的问:“你是怎么醒来的。”
八宝,道:“臭小子,臭小子。”
空空大师突然一笑:“夸老夫年轻就直接点,不要这么委婉!”
八宝的脸都黑了,漆黑漆黑的。
随后空空大师面色又一冷,道:“你还没告诉老夫你到底是怎么醒的?方才老夫记录此种奇症的时候,觉得这关键之处还是那唤醒之法,为了后人有法可循,你要仔细的回答我的问题。”
八宝道:“就是臭小子。”
空空大师马上开心起来:“老夫看上去真的这么年轻嘛?”
八宝摇了摇头:“我是说,我听到两个臭小子的声音才醒的。”
“……”
忽的一阵风过去,八宝还没反应过来,空空大师就不见了。
他又感叹了起来:“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说空话,做空事,已经到了大师的境界。”
不过他也不再那么烦闷了,空空大师的闯入到底冲淡了一些他的忧愁。
月色倾撒下来,夜空也皓朗起来,八宝熄了灯,盘坐在床上,他没有忘记窗外的月色下还有一道月影等着他。
那个脸庞他是永远忘不掉的,摸了摸胸口的小金人,还在,安好。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
自言自语了一句后,他翻了翻昏睡时被人穿上的新衣,一个小小的乾坤袋出现在手中。
松了一口气,虽然乾坤袋有些破损,不过还好没有损毁,也没有被人拿走。
仔细探查了一下,除了杂七杂八的杂货和三百枚荡髓丹以外,还剩下八千三百灵石,他现在已经算的上巨富了,加上山下的千杯酒楼与灵驹,也算是个万灵户,实实在在的大大有钱。而且顺利的话,明天还有三千灵石入账。
“我真是运气好的有点过分啦!”
八宝就像做贼一样笑了半晌,可他还没笑够就又范起愁来,明天他要怎么交代呢。
“沓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想法。
这次没有人喊话,一道黑影摸着门,猫着腰走了进来,到了路过窗口靠近床铺的时候,黑暗中一道反光借着月色冲进八宝的视线里,然后一张扭曲跳动的脸,不知是不是狞笑着越来越近,模糊不清。
“啊”八宝吓得脸色苍白,大叫一声,不自觉的运气《大周天掌法》,突的一丝白焰从掌中生出,放出猛烈的白光,淡淡的电弧在火焰中跳动着拍向黑影。
屋内顿时大亮,八宝突然发现那是空空大师,可是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空空大师毕竟是大师,他手成兰花指,一点八宝手掌,掌势立停,随后双指一拈,捏住白焰,那白焰似有灵性挣扎跳动,但怎么也挣脱不出那两指之间的一线空间。
空空大师嘲笑道:“小兔崽,想偷袭老夫。哼哼!”
八宝无言以对,明明是那光瓢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吓唬他。
不过他还是恭敬道:“空空大师,小子不是故意的。你刚才……吓……吓我一跳。”
空空大师道:“老夫想了半天,总觉得不对劲,你小子肯定藏着什么,本来想再跟你谈谈,谁料你居然一点夜生活都没有,睡得那么早,我也不是那种招人讨厌的老骨头,没忍心打扰你,但又忍不住想看看。这不就来了。”
他的手一跳一跳的,又离得八宝近了些。
八宝顿时觉得灼热无比,很难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他向后靠了靠,才感觉好一些。
“空空大师,那个……是我的?”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那群小子送你来的时候说天上有异像,是不是跟你有关?”
“把那个拿远一点,他会跳,热得很。”
“不行,你自己的东西你怕什么,这可是雷火,是宝贝。”
“什么?……奥奥……你先灭了他,改天我送你一大堆。”
“不行。”
“为什么?”
“当灯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