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思道:“能够值得你出手的人当然都是一方高手,非富即贵。”
我说:“我杀的人虽然有些本事,但都只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十年来,我遍寻高手,却一直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那时候他们有的人武功可能比我高强一些,但最终却一个也活不下来。”
李思思道:“现在呢?现在你有没有遇到过对手?”
我说:“至少直到现在我都还活着。”
李思思忽然叹道:“有的人想要活着,可是用尽手段也只不过是吊住一口气,而有的人想死却怎么也死不了,这不但可笑,也很可悲。”
我说:“别人是不是可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你有一点可悲。”
李思思道:“你想杀我?”
我说:“我从不杀女人,这一点你本来比很多人都要清楚得多。”
李思思忽然银铃般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本来很好看,因为她笑的很灿烂。不论是哪个女人有这样的笑容本来都绝不会难看。
但李思思的笑容此刻却开始扭曲变形,仿佛变了个人。
她灿烂的笑着时,嘴里不但在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也忍不住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从来都不杀女人,这一点我本来的确要比很多人都要清楚得多,只不过你若不肯对我动手,我实在想不到我的可悲是从何而来。”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忽然她脸上的笑容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戾和怨毒之色。
在那岔道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
那里本来绝不可能出现一个人,因为那里虽然有着阴影,却并不能够完全阻挡别人的视线,因为在我的身后正好有一束天光,天光在我身后,光线当然会产生折射,所以那阴影已并不是完全一片漆黑。
但这个人却就站在那里,他不但能够欺骗别人的眼睛,也已瞒骗过我的眼睛,若非我的意念感知有所精进,只怕我也并不能够发现那阴影中居然还直直的立着一个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是普通高手,这个人都已经成功做到了“隐形”,只不过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的手段虽高明,但却是在班门弄斧,尤其是我不但武功境界要高于他不少,最重要的是我曾经也是这一行的大行家。
这个人穿着黑衣黑裤,蒙头盖面,他不但戴着一副黑色眼罩,手掌也已戴着黑色手套。
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李思思”控制,而适才的对话也全部是他在说“腹语”。
他所谓的专业在我眼中虽然算不了什么,可是我绝不会取笑他,因为我曾经暗杀别人的时候似乎也只能和他在伯仲之间。
这蒙面人的小腹正被人捅了一刀子,刀子还没有拔出,鲜血却已流下。
无人能够瞧见他此刻的表情,因为他所有的表情都已被蒙面布盖住。
但这个时候他却偏偏做了一件让别人意想不到的事,他从阴影中走出,而后他开始脱手套。他已被人捅了一刀,可他却好像并不在乎,所以他脱手套的动作竟然从容而安详,像是一位艺术家完成了一件杰出作品后在脱手套,像是别人在品茶。
他从容而安详的脱去手套,而后他五指一张,将他的黑色眼罩和蒙面布扯了下来。
那是一张并不苍老的脸,看上去或许也才三十几岁,但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又绝不年轻。他的头发已经花白,面容上有皱纹,他的皮肤保养的还算不错,但肌理却有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瞧出,这个人年纪虽然才三十几岁,体能却已透支过度,和六十几岁的人差不多,若不是此人的内力精纯,以丹田为炉鼎,护持着全身筋络,他只怕时常需要穿上了病号服已成为了住院部里的常客。
他面容清癯消瘦,眼睛大而有神,留着两撇八字胡,在这个时候,他嘴角上扬,竟还泛起三分笑意。
我眼睛却是一眯,这张脸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但随即我却无喜无忧。
“你居然一点都不吃惊,这未免让人有些失望。”他脸上的三分笑意很快消失,说话的时候脸腮的肌肉居然在微微跳动。
我说:“的确让人有些吃惊,只不过每个人吃惊的表情都不相同而已。”
“你吃惊的时候本来并不是这个表情。”
“你想看到我的什么表情?”
“吃惊,当然是吃惊。”
我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吃惊?”
“因为你瞧见了我,你瞧见的是你自己。”
我说:“你的模样和我一模一样,你说话的表情,你暗杀的手段都和我相同,但你却并不是我。”
那人道:“逝去的那个我只因为我已经忘记了那个我,我就是你忘记的那个我。”
我说:“忘我,逝我,真我?”
那人道:“不错!”
我摇头而笑,我说:“你的血很快就会流干,不久后你就会死去,你一点都不害怕?”
那人道:“为什么要怕?我虽然死去,你却还活着,你本就是我,我本来就是你。”
我说:“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那人道:“名字?什么名字?”
我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名字。”
那人道:“我已经忘我,有没有名字都不重要。”
我说:“不但重要,也非要记得不可,人活一世,不求青史留名,但却必须要有个名字,因为那是做人的根本,不然只怕连条狗都不如。”
那人道:“你呢?你自己恐怕都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我说:“幸好我已记起。”
那人道:“你叫什么?”
我却没有回话,也不再理会他,而是瞧着李思思,道:“现在你应该已知道自己是谁。”
李思思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自己是谁,一个人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连条狗都不如,这是你说的。”
我说:“幸好你也已记起。”
李思思道:“你这个人总是这样,总是让别人琢磨不透。”
我说:“你既然已记起自己是谁,你当然也知道我并不是一只僵尸。”
李思思道:“你当然不是僵尸,你若是僵尸,这个世上只怕很多女人都会投河自尽。”
我说:“你呢?”
李思思道:“幸好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女人,我曾经说过,我愿意做你的俘虏,只要我在你手中,你永远都是安全的。”
我说:“你曾经还说过,只要我赢了,你就当我的宵夜,这句话你自然也还没有忘。”
李思思的脸居然红了,她小嘴微张,似想要说话,但最后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说:“这里本不是吃宵夜的地方,我们应该找一个明亮宽敞又舒适的地方,我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李思思道:“我们要找的地方不但要明亮宽敞又舒适,我们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喝杯酒,尤其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换套干净的衣服。”
我说:“可惜我身上没有带钱。”
李思思笑道:“这的确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我说:“幸好这里不止我们俩个人,我们或许可以找别人去借。”
李思思道:“你去杀人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钱的习惯?”
我说:“那个时候我身上只有杀人的武器。”
李思思道:“你们男人实在让人有点搞不懂,难道你们不知道是人就要吃饭,吃饭就要钱去买,无论如何,杀人的武器是不能当饭吃的。”
我说:“幸好我们现在还没有被饿死,我们还有手有脚,我们可以慢慢去挣钱。”
李思思道:“可惜我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都学过一些,也做过一些,但就是没有学会怎么挣钱。”
我说:“你只要会花钱就可以了。”
李思思道:“我只会花钱,你只会杀人,我们都没有学会挣钱,这倒是有些伤脑筋。”
我说:“幸好钱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李思思道:“不错不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那我们还等什么,这个地方我已经呆腻了。”她忽然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道:“你只要能够带我离开这里,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想要去哪里,我都绝不会反对。”
我说:“离开这里很困难么?”
李思思不说话。
那蒙面人却冷笑道:“如果离开这里有那么容易,这里就不会有这么多白骨了。”
我说:“你可以作假,那些白骨为什么不能作假?”
蒙面人道:“原来你果然什么都已记起,现在你的头脑一定清醒无比,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索性将我斩杀在此?”
我斜视着他,我说:“我为什么要杀你?”
蒙面人道:“因为……”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截口说道:“因为你冒充我?因为你是别人的棋子,我就算不杀你你也绝活不了?”
我又说:“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论你们有什么图谋,我一剑破之便可,似你这样的傀儡般的存在,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关系?”
蒙面人闭上了嘴,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中,他已握紧他小腹上的刀子,而后用力捅了进去,紧接着又侧拉。
这一侧拉,鲜血并没有多少,因为他的鲜血已经快流干,可是腹部里的东西却是失去了束缚,哗啦一声掉落一地。
他的脚也随着一软,紧接着便是扑倒在地。他全身在抽搐不停,他的眼珠子将要凸出,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走不出去的……你走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