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尖轻点,人已鱼贯而出,剑尖直指神秘人后脑勺。
神秘人像是后脑也长了一双眼睛,那长袖飘飞,袖中伸出两根手指,并成一把指剑。
“叮!”
剑尖与他的指剑对碰,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血光飞溅,而是传来了一阵金鸣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狂流般的后劲,通过两者对碰之间传递过来。
我右手一翻,剑随手动,一触即分,同时我身形半转,左肩下塌,长剑直挑神秘人手肘,左手中化为剑鞘的尺子却也是随着打出,剑气横飞,刺对方肛腚。
神秘人不退不进不偏不让,竟依然是长袖一挥,他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柄剑,一把人形宝剑。
“叮、叮!”
不论攻击对方何处,他都只需要长袖一挥,都可轻易化解。由始至终,他都如木桩子似的立在那里。
我身形如燕,步伐不乱,攻出十四招,而后倒退五丈,静立不动。
神秘人并指点出,剑气纵横,这一次,却是有千百道剑光,每道剑光都可比化境极致高手全力一击。
我回剑入鞘,将剑斜插皮带中,两手微曲,结降龙伏虎印,左掌曲指呈无名相,右掌微张呈众生相,两者环扣,降龙伏虎,罗汉瞪目,众佛梵唱。
神秘人虽没有转身,但依旧是颇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道:“这是降龙伏虎手?”
我并不回话,确切的说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回话。
左手降龙右手伏虎,两者相结合,犹如金刚护体,此乃佛门主防的最强绝技之一,出自达摩之手。
手印刚成,千百道剑光已呼啸而至。虽然金刚护体,但我却明白,这神秘人不可敌,不论是修为还是剑术,他都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众生仰视的地步。我手印飞速变换,却阻挡不住这千百道剑光,只挡住一半时,降龙伏虎手印已乱,我内力不如对方,后力不续。只觉得喉咙一甜,血腥味直冲脑门。
我大吼一声,降龙伏虎手印一变,捏成双拳,双脚一蹬,四肢齐出,于乱剑中杀出一条生路。
神秘人道:“粉身碎骨拳,天残地缺腿,嘿!”
我使尽全身功力,以三套绝学,方才堪堪挡住对方一击,听到对方此言,我的心底同时也是一沉。这人眼界极广,好像对世上一切绝学都了如指掌,但不论别人用什么绝学,他都只是随手一挥,用的是一截袖子和两根手指。
世上竟真有如此高手?这就是化境之上的那至高传说中的“仙佛”境界么?
我两手微微发颤,全身在抽搐,几乎快要倒下,但我的眼睛里却有着浓浓的战意。
我像是变了个人,如果在我面前有一面镜子,则可以瞧见,此刻我双眼通红,嘴角上扬,咧开一嘴白牙,面上有着疯狂之色。
我此刻战意爆发,全身心都已经融入到某个奇特的境界之中,就算在我面前有一面镜子,我也仿佛根本就没有瞧见。
我似笑非笑,仿佛念动咒语一般说道:“剑虽有情,众生无情,万法皆空,无道疯魔!”
我似有所悟,这十六个字,仿佛是海啸一般,霎间蒙蔽了我所有的心志,在我心中只有两个字如胶卷般转动不停,再没有其它画面。
这两个字就是:杀!魔!
鲜红的字体,起初如初生的蝌蚪一般游移,隔不多时,却是逐渐扩大,每一个都开始面目狰狞,变成了一群怪物,在我脑海中搅拌,如海底闻到腥味的鲨群。
“无道疯魔?”那神秘人喃喃自语,只是念叨着这四个字,随即他厉声喝道:“此乃无天之法,你从何处学得?”
我仿若未闻,我的心志在此刻似乎正在发生改变。这个神秘人,像是突然成为了我的天敌,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用手中的剑,饮他之血,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神秘人厉声喝道:“快快如实招来,否则我一指灭杀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虽然能听见他的声音,心中却忽然不屑和他对话,我嘴角上扬,一抹诡异而阴狠的笑容散发出来,我手握剑柄,缓缓拔出。剑虽然还只拔了一寸,但剑吟声却震破九霄,天大地大,仿佛一切都不存在,唯独只剩下这拔剑声。
“这是拔剑式。”神秘人杀机毕露,却似并未受到这震破九霄的拔剑声影响,而是冷冷说道:“你果然和那孽障关联甚大,今日我若不正好在此,倒是让你逃脱了,他日再想寻你,只怕并不容易。”
“既然如此,那这一次,我就送你上路,要怪就只能怪你运气太差,如果这个世上有轮回,下辈子,你最好还是不要做人,否则我见你一次,必斩杀你一次!”
神秘人对他口中所说的“孽障”似颇有忌惮,说话时,他已陡然转过身来,长袍猎猎作响。他双掌一合,四指互相弯曲交叉,只剩下无名指。
“咄!”万道金光乍现,在他无名指头竟如虬龙共舞,形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光球。
这天地间,一下子仿佛多了一颗太阳,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布满皱褶的脸,那张脸已不能用枯瘦来形容,因为他的脸最多只不过是一个骷髅头包了一层人皮,而这人皮却也已非常干瘪,有些地方已经裂开道道细缝。他几乎没有鼻子,因为他鼻子上的肉已完全看不见,他也没有嘴巴,因为人们只能瞧见他的牙齿,幸好他还有眼睛,他的眼珠子并没有掉落下来,两颗眼珠子在空洞的骷髅头的眼眶之中沉浮,竟仿佛是漂浮在宇宙中的两颗星辰,冰冷而黑暗,孤寂而残酷。
可是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我依然能够认出他,这个皮包骨头的神秘人,竟然是那故事里的“神仙上天”,也是我不久前瞧见过一次被人一剑贯穿后脑的那长眉老道。
不论他如何变化,都骗不过我的眼睛,就算骗过了我的眼睛,可是那已经融入骨子里的一丝莫名其妙的牵绊,就如儿子遇见了父亲一般,那是血脉的牵绊,是血浓于水的瓜葛。
这个人,此刻却正含怒发出一剑,誓要将我斩杀,我本应该在此刻委曲求全,因为这个人或许是我生命中重要无比的人,或许真的是我的至亲之人也不一定,他将会给我启发,在我黑暗的浑噩人生里点亮孤灯,告诉我我的身世,告诉我我是谁。
可是冥冥之中,似又有着一股叛逆和不屑,将我的心包裹住,形成了一座冰冷无比的堡垒。我手里的剑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快速拔出,而后纵身迎空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