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一股阴气随着腐臭气息从鼻孔钻入体内后,便是兵分两路,一路攻击人体心脏,一路直袭脑部神经。这毒好生霸道,我又倒退三步,右手食中两指并拢,封住自身心脉和脑部几处要穴,而后我的脸色也是彻底沉了下来。
好霸道的毒,好精心策划的诡计。先是一番言语,使我自断退路,下定拼死一战的决心,而后用毒。虽说从一开始我并没有退走的打算,但经过黑衣服一番言语,不得不说,竟让我多了一丝轻敌之念。我自问一对一对方绝不是我的对手,所以看到另外两大高手果然只是在一旁掠阵时,我的防备之心难免松懈了不少。
而这种心理,显然正中黑衣服下怀。
只听右边那人说道:“阁下好手段,早知如此轻易便已得手,我倒不如打发门下弟子前来掠阵便可,何用我等劳心劳力,长途奔赴此地。”
这人一身白衣,肩膀上扛着一把大砍刀,脑袋高昂,神情中竟有说不出的快意。
我没有说话,我和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但此刻他所表露出来的神态,却让我心底一沉。这几人我都并不相识,他们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黑衣服还没有答话,左边那老农咳嗽一声,吐了口浓痰,道:“这倒也不能说他草包,年轻人有所成就便目空一切,自认为天下无敌,有此一败,那是意料中的事情而已,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说不定他就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了。”
白衣人道:“哼!对于有的人而言,败就等于死,哪里还有什么吃一堑长一智的机会!”
老农颇觉意外的“哦”了一声,道:“既然兄台有此高雅兴致,我倒正想见识兄台的手段,想必除掉此时的他,应该手到擒来才是。”
白衣人道:“可惜你我只不过是掠阵之人,如何敢反客为主,去摘人家快要到手的桃子?”
老农哈哈大笑起来,却不再说话。
这两人像是在玩皮球,玩着玩着,等到皮球带刺时,又将这皮球踢到了黑衣服面前。
黑衣服道:“这桃子对我来说已毫无挑战性,中了我的尸毒,全身麻痹,半个小时后全身瘫痪,即便他内力深厚,及时封住要穴,若无解药,最终也依然会全身溃烂,化为一滩脓血。”
老农咧着一口大黄牙,笑道:“我听说七八年前,消失二十多年的‘铁胆钢肠’从一处坟地里重现人间,正当别人猜测他们会不会再树雄风时,第三天他们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家中,人们只在他们的练功房里看到了两滩脓血,直到今日也还没有人找到他们的尸骨,莫非他二人也是身中此毒不成?”
他虽然在讲述着这般悲惨之事,但脸上依然风轻云淡,仿佛是在和人聊下午去哪里喝茶差不多。
黑衣服道:“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事后更是到那事发现场亲自观察了一番,我平生最爱玩毒,对天下各种神秘毒物自然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奇许多。不过那并非我的尸毒,而是一种叫‘狼外婆’的奇毒,这‘狼外婆’顾名思义,狡诈诡异非常,中毒者极难自知,可一旦发现后,便是再服解药也只有五层的几率可以痊愈,越是内力深厚之人越难痊愈,依我看来,这‘狼外婆’实乃是绝世高手的克星所在。”
听此一言,那老农这才面色稍稍一变,道:“阁下之毒与这‘狼外婆’相比如何?”
黑衣服道:“虽比不上‘狼外婆’的狡诈诡异,但从药性来说,却是比之更强更烈一分。”
老农道:“既然如此,他岂非已是个死人?”
黑衣服道:“那是当然,除非我亲自配制的解药,否则大罗金仙到此,也回天乏术。”
那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衣人此刻冷冷截口道:“纵然明知他必死无疑,我也要亲手了解了他的性命才能放心离去。”
这次他没和别人再玩“皮球”,话音刚落,他已展开身形,纵下院来。
黑衣服也不由笑了,道:“兄台既然执意补刀,倒也无伤大雅,本想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化脓,却是便宜了……”
他本想说的应该是“便宜了他”,但“他”字还没有出口,随即便是语气陡然一变,大喝道:“放肆!住手!”
我此刻已头晕脑胀,不敢说话,呼吸吐纳间都极为小心,虽然一直在分出心神去观察周边的形势,但那白衣人从屋脊上纵下来,速度极快,比之黑衣服适才迎空斩落袖刀的威势更强一分。
我的眼神已有些涣散,虽知他速度快,却无从闪避,因为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三重影。我已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力,至少眼力的判断力已暂时失去,现在连看人都看不清楚了,如何还能再战?
正在这时,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我送你离去,出去后,前走一百八十步,左转九十步,再前进一百八十步,而后右转十五步,而后直走,走到尽头处,那里自有人接应。”
这是“传音入密”的上层功夫,非武学化境高深者不能做到。这说话之人,正是那纵下院来的白衣人。
我心头一怔,道:“何故救我?”
白衣人道:“我并不是在救你,而是此次出手过后,你我谁也不欠谁。”
我正要说话,白衣人已纵到我面前,浑厚掌力在我胸腹间拍了一掌。
我却并不领情,情急时分,也是匆匆拍出一掌。
这人的内力犹在那黑衣服之上,他虽无伤人之心,但他若想依靠一掌救我,明显是想要以这一掌将我拍飞到院落之外或者至少要拍到身后的那栋屋脊上去,而他自己定然尾随而来,护我周全。到那时,说不定他要面临以一敌二的局面。他虽掌力雄厚,但那老农明显和他相差不多,而那黑衣人却更难对付,所以那时候,他绝对不是对手。
要知道这小院虽然彼此有些间隔,木屋与木屋间有着空地,但依然是四合院的建造格局。对方本来一共来了四大高手,但净业大师始一露面,探讨了几句禅机之后便撕破袈裟转身离去,所以四个方向,本已空了个口子。
但我这匆匆拍出的一掌却是极有讲究,并不是刻意去迎合白衣人的掌风,而是借力打力。借的是白衣人的力,打的人却是我自己。
所以我原本应该是飞向身后净业大师现身的那栋屋脊,但经过借力打力,尤其是我刻意而为的前提下,速度比白衣人纵下院落的速度几乎快了一倍。
我已飞上空中时,才听见那黑衣服怒喝道:“放肆!住手!”
那老农倒也并非等闲之辈,虽被偷袭,但毕竟距离尚远,即便速度再快,到了化境巅峰的境界,本能反应速度已超过普通化境高手一大截。
他或许是欺我身中剧毒,以为我战力大减,所以他不闪不避,双膝条件反射般半曲,而后双手也是快速捏拳,在这一瞬间,他将眼下能爆发出来的最大战力调节到巅峰状态。
我冷笑一声,也是双手捏拳,大喝道:“粉身碎骨拳!”
“泰斗拳!”老农也是厉喝一声,一双干瘪却富有骨感的拳头与我双拳硬撼在一起。
这瞬间,空气中似有着无数的爆炸声响起,无数气流激射,这不但是拳头的碰撞,同时比的也是两人对“势”的领悟和发挥。一瞬间,我已连出十七拳,那老农果然厉害,也是十七拳,拳拳到肉,砰然有声。
十七拳后,我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而老农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我一拳砸飞出去,栽倒在院落外的林子里,留下了一个大土坑。他接连吐了三口血,虽然没有“粉身碎骨”,但一对拳头却已彻底变形。他狼狈地爬了起来,连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