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不简单看似说的简单,但隐隐间,无形中的“势”却几乎化为实质,宛若一座大山般镇压而下。
我依然笑道:“大师既然已接连出手,自然不是怕与我结梁子,却不知道为何不敢现身一见,难道以大师的修为,还能如凡夫俗子般近墨者黑,只知道投机耍滑不成?”
我话声刚落,一个宏大的苍老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只见我前方的屋脊上,也现身了一个人,这果然是个老和尚,袈裟披身,慈眉善目,他念了一声佛号便是再不出声,同时,小院中的“势”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我说:“大师这‘势’重如厚土,不过却隐隐有着一股悲悯之意,想必是修炼七十二绝技中的大慈大悲掌,使得出神入化,让人佩服!”
老和尚道:“一语能够道破老衲所修法门,施主慧眼独具,让人叹服,传言天下各路绝技,施主莫不精通,看来传闻不如见面,所言非虚。”
我冷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道:“老和尚,你未免着相了,须知虚虚实实,全是虚妄,只有本心透彻,才能降服孽障。”
老和尚捻须问道:“施主言老衲着相,我且问你,何谓虚妄?”
“万物众生皆为皮相。”
“何谓本心?”
“身体发肤不由己身,血脉传承不由己身,筋络、骨髓则可造就。”
“何谓孽障?”
“大能力者,持五尺戒刀降妖伏魔,终入魔窟。大慈大悲者,持宝瓶镇压一切邪恶,终业火焚身。”
老和尚大喝一声,道:“可知是因何故?”
“有失根本。”
“何谓根本?”
“是为本心。”
老和尚脸色一变,但随即他便是长叹一口,道:“施主言语不凡,果非常人,但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突然厉声叱道:“秃头,可知地藏王菩萨永堕阿鼻,乃是志愿一生度化怨灵,开辟净土否?你善恶不分,因果不存,地狱虽有十八层,也容你不得!”
老和尚脸色一红,张口呕出一口鲜血,他忽然扯破袈裟,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任那黑衣服多声叫唤,也不停留一步。
我咧嘴大笑道:“大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黑衣服冷声说道:“云海寺主持净业大师乃当今世上有数的几位得道高僧之一,可惜他虽法号净业,最是不能度己的也正是这个‘业’字,可惜可惜,让你抓了痛脚,否则任你巧舌如簧,如何是他的对手。”
我嘿嘿笑道:“非他不能‘净业’,而是他还能明辨是非,否则即便我巧舌如簧,他最少也要交手一场才肯罢休,因为他已知这是他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机会。”
黑衣服冷笑不已。
这时候,左右两栋木屋屋脊上各自同时现身一人,皆寒眉冷目,不发一言。
左边那人,头上包着一块雪白头巾,皮肤却黝黑,腰带上别着一根旱烟袋,若不是他也参与其中,别人还以为他只不过是庄稼地里正在一边劳作一边唱陕北名歌的老农。
右边那人,穿着却极有讲究,一身白色运动休闲服,皆是名牌,戴着一顶鸭嘴帽,穿白色休闲鞋,全身纯白,一尘不染,不过他偏偏在肩膀上扛了一把大砍刀,有些大煞风景,若能将这把大砍刀换成高尔夫球杆,倒是可以为他拍个特写。
这二人年纪均在五十开外,各自的精气神都抵达顶峰,平时出现一人,都能在江湖上造成极大的轰动,因为他们虽然只是站在那里,隐隐中却仿佛冰火两重天,不是气场,而是“势场”十足。
这两人,或许已站在了化境巅峰,无一不是一大门派砥柱般的教主存在,走出一尊,都能受到各国首脑礼遇般的大神。
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虽然预料到这十万大山中定然有不同寻常的大事要发生,但我却想不到,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砥柱般的教主级人物竟然同时出现四个。适才若那老和尚稍加执着些,我定然转身就走,绝不想多停留一刻。
尤其是那个只现身一件黑衣服的人,让人难以揣测其深浅。
这将是一场恶战,尽管对我来说,或许有些莫名其妙。可是面对三大高手,我并没有选择退缩,因为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同样极难遇见。
在下了这个决心的同时,我忽然感到有着一股激情在涌动,热血在澎湃,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觉。十年来,我隐身黑暗中,杀人无算,那时候我像个冷血动物。我忽然觉得,若早几年走出那种环境,或许我会得到更多的激情。
此刻不是分心的时候,我忽然又笑了起来,我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有时候,想笑的时候实在很难克制,尽管我知道我的笑容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会吓破多少孩童的苦胆,可我就是忍不住。
黑衣服也是“桀桀”笑道:“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是吗?”我不置可否,但却也并没有主动出手。
黑衣服道:“大家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自成名以来,可以说是从未联手对敌,这一点不容你否认。传言你杀人的手段极其高明,但也只不过是藏于暗中,对于一个杀手来说,眼下的情况对你可以说是非常不利。即便你能挡住我们其中一人,但你自问若是我三人不顾身份,同时出手,可还有半分侥幸?”
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本不是说话的时候,但既然对方并没有选择闭嘴,显然他还有其它的目的。
黑衣服道:“你很年轻,却已有如今的成就,我等非侩子手,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你这等武学奇才,如此扼杀,岂非可惜?你若束手就擒,我敢保证,绝不对你动手,相反,你还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成为座上宾……”
还未等他说完,我便截口说道:“我们很熟?”
黑衣服道:“只要你放下屠刀,束手就擒,成为我们一员之后,自然就相熟了。”
我说:“你算个屁。”
黑衣服沉声道:“首先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征求你同意与否,而是此时此刻,你若不想命丧九泉,其它的路都不通,只有这一路可走。”
我说:“或许还有一条路可通。”
黑衣服道:“看来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清楚形势,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也罢,那便让我来领教阁下高招,还请两位兄台为我掠阵。”
他不待别人答话,衣服便是飘然落下。
这黑衣服和幽冥护卫外形一模一样,而此刻他并没有再像从前那般飘渺,还在空中,他一只衣袖便是抽了出来,化为一把黑色利刃,迎空斩落而下。
我不退不进,直直的立在那里,待到破风声将至,我才忽然转过身来,两掌一合,一招“童子拜观音”,将半截衣袖夹在双掌中。对方这斩落的衣袖刀,果然势大力沉,但我却依然纹丝不动。但随着黑衣服的靠近,一股浓烈之极的腐臭气息也是扑面而来,就像是一具曝尸荒野半个月之久的尸臭,但又不完全是,应该是一地曝尸被人收拢到一间密室里,当不知情的人拉开密室的门,却发现里面多了一台电风扇,将这气息一股脑儿吹了过来。
这是黑衣服和幽冥护卫的第二点不同之处。
即便我有所防备对方的阴手,却实在想不到他的“阴手”根本不用刻意出手,我虽然及时屏住呼吸,但却还是有些晚了。
高手过招,哪容许丝毫间隙,幸好我的眼闭口几乎扭曲在一起,但我的耳朵还没有聋。
黑衣服并未动用多么高深的功夫,他一招“力劈华山”,随后释放腐臭的尸烂气,而另一只衣袖也化成一把刀,来了一击“横扫千军”。
这一劈一扫,虽然不是什么高深武功,但那也要看是什么人使出。
我倒退三步,静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了。而黑衣服也倒退出去,没有再出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