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说了这么多,想来现在也应该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屠森道:“你说的不错,你非常聪明,你恐怕也是明白一点,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聊了这么久,你也没有问过我是谁的原因?”
屠森道:“因为四十九这个人本来早就死了。”
“我不是她,或许我也没有她那么好对付。”
屠森道:“都是一样,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手段,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就凭你自己恐怕不够。”
屠森道:“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我说:“所以你一直在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让幽冥护卫有足够的时间去报信,然后再来杀我。”
屠森道:“你连幽冥护卫都能杀死,我本来可以赌一赌。”
“赌什么?”
“当然是赌你能够保护我们一路披荆斩棘直至见到圣女娘娘,但我对你一无所知,留一个陌生人在身边和绑了一颗定时炸弹也差不了多少,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决定投靠幽冥护卫。”
“你却并不像是怕死的人。”
“我不是?”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
“到了现在你心里的疑问恐怕不止一个。”
“好像是。”
“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我的身份,还有我的目的,可惜这两个问题我一个都不能回答你。”
“那实在是有些可惜。”
屠森道:“一个幽冥护卫对付不了你,十个可能还不太保险,那么五十个,一百个,你自问能不能应付?”
我还没有说话,虺妮却对我说道:“你还是快逃吧,这里发生的一切本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我却没有看她,而是对屠森说道:“最后问你一句话,在问完这句话之后无论你回不回答,我们再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屠森重重吐了口气,道:“你问。”
“我很想知道后山上的那个园子,你有没有进去过。”
屠森微微一愣,随即他笑了,他的笑声先是从胸腔中发出,后来又闷在鼻子里,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才大声笑了起来,他眼泪都快笑得流出来了。
我和虺妮都是愣住了,这个问题有那么好笑?
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发笑,本就有很多种情况,但像他这样发笑的情况却并不多。因为他的眼泪虽然快笑得流出来了,但他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是隐隐有着一种冷酷和怨毒。
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笑声,再看到这冷酷和怨毒,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想惹麻烦,转身就走。
虺妮也不例外,她已经接连翻了五六个跟斗,快速消失在夜色中。我这才发现,这个女子的身手,竟然比屠森不但要快得多,也灵活得多。这一路上,屠森看似在保护着虺妮,但虺妮这时候所表露出来的内息和身手,都远远超过了屠森,这个女子,是一名真正的高手。
屠森冷笑一声道:“她倒是跑得够快。”
我叹了口气,我说:“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劝我快逃了。”
屠森看了我一眼。
我说:“因为人在逃命的时候,总是难免想要得到帮助,因为逃命的人通常都很无助。”
屠森突然变成了聋子。
我又说道:“你想对付的人是我,和她没有关系,你和她虽然不是表亲,但相处得还算不错,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何况身边留个美女,总好过一个人面对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屠森冷哼一声,他显然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和我说了。
我识趣的闭上了嘴。
虺妮去得快,回来得更快,她去的时候是在翻跟斗,回来的时候也是在翻跟斗,只不过是从树上翻了个大跟斗,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她的手里多了一把武器,一把似弓非弓,似弩非弩的武器。
这把弓弩并不长,只有两尺五寸,有三根弓弦,和一般弓不同的是,它本身却有着一些弩的外形,内中似乎还有一些极其玄妙的机簧匣条。这是一把奇形怪状的弓弩,普通人即便得到这把弓弩,一时间也根本不会用。
虺妮一屁股坐在地上,显得非常气恼,以至于在树冠上似乎飘落了一件衣服,一时间她竟好像没有发现。
那当然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幽冥护卫。
幽冥护卫当然不是人,但却已经掌握了一些“势”的运用,虺妮神经失常,一时间好像着了道,半天都爬不起来,如同陷入了泥泽中。
我不可能让虺妮就这么死了,她身上同样有不少秘密。
眼看那衣服已飘落下树冠,而后在半空中陡然加速,它开始改变形体,那虽然还是一件衣服,在空中如陀螺般旋转起来,而后成为一把尖锐的黑色大钻子。
我已经准备出手,却瞧见虺妮隐晦的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她单手一挥,一块黄色的不明物正中那黑色大钻子的钻头,而后那不明物在空气中爆破开来,同时烟雾弥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块不明物,似乎是雄黄。
那幽冥护卫还是在空中飘荡,虎视眈眈,奇怪的是,它似乎对雄黄颇为忌惮,那黑色大钻子又陀螺般旋转起来,但很快它又变成一只大鸟,双翅扑啦扑啦,扇起了阵阵疾风,将那雄黄的气味吹散,吹淡。
虺妮呻吟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我问她:“你没事吧。”
虺妮摇了摇头,脸色不佳。她腰腹的伤口似乎迸裂了。
我却笑道:“你有最少十种法子逃跑,而且每一种法子逃跑起来速度都不比翻跟斗慢,这是在自讨苦吃。”
虺妮瞪了我一眼,道:“我死了,你就很高兴么?”
我还不是根木头,所以我还有一些同情心在发挥余热。
我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让她按住我的肩膀,我则搀着她的腰,扶她走了过来。
她也没有扭捏作态,因为她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她的呼吸有些乱,面色有些发白,但脸颊却有些红红的。
我说:“你发烧了?”
虺妮点了点头。
我又忍不住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
“你急急忙忙的逃走,就是为了它?”我盯着她手中的弓弩揶揄道。
虺妮有些气恼道:“我只信它。”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并不信任我。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因为这和刀客手中不能没有刀,剑客手中不能没有剑是一个道理,她逃走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要取回自己的武器,只有自己的武器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才值得她无条件的信任。
虺妮是用弓的,但我却没有看到她的箭,这自然正是她气恼的原因之一。
她可能事先将武器藏起来,打算回头经过这里的时候再去取走。她将武器藏到距离兽村这么远的地方,可见她应该是先从外面经过这里,去兽村或许是为了什么不得不去的目的。但兽村本身便是尚武之地,凡是青壮年都人手一把弓弩在手,她即便带上她的弓弩去兽村也没什么奇怪的,不会显得格格不入,可是她为什么要选择把武器藏到这么远的地方?
身为弓手,弓不在身,就好像枪手的手里没有枪一样。
可以说,在这样一个杀机四伏的地方,没有了武器的弓手,简直是在赌命。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忍不住问道:“你的箭呢?”
虺妮深吸了一口气,她在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她说:“我也不知道。”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了屠森身上。
如果说还有人知道虺妮藏弓的地方,那么就是屠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