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的故事如同水波胶卷般荡漾起阵阵涟漪,一重叠一重一波叠一波。后来,我走出县城,多年后我才知道张浩然有个很好看的老婆。不可否认,张浩然的老婆不但好看而且还很富有。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只要张浩然的老婆出现,那么张浩然立刻屁颠屁颠的一副献媚样,像是一条哈巴狗。
有一次张浩然在饭局中无意间瞧见了一本“世界”杂志封面,封面上有一个女人,女人年纪看上去大约二十上下,她有着一双纤细修长的美腿,穿紧身长裤,不显丝毫的束缚感,反而在这种另类的束缚之下将她的臀部更显高翘和圆润,她上身穿一件鲜丽的束腰蓬蓬裙,衬托出纤腰盈盈一握,胸脯极度丰满,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这个女人,腿长、腰细、胸大、尤其是恰倒好处地半露一对性感迷人的锁骨,她美颈雪白纤瘦偏长,没有吊挂任何饰品,还有着那近乎无可挑剔的完美五官。在这个美颜纷华的红尘,一切丑陋的物事都可以完美包装,一觉醒来,即便是枕边的女人忽然变成了男人也无须过于惊诧,更何况这个封面上的女人“底子”很好,把一个底子很好的女人包装成一位天仙女神自然也就不必过于惊艳。
张浩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他使劲儿拍着他的那已经逐渐“退化”的胸肌对着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信誓旦旦地说道: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要得到她!
他近乎自言自语般地在说着他的言外之意: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弄上床,我要她在我张大少的胯下原形毕露谷欠仙谷欠死,嘿嘿,我张大少想要弄到手的女人从来就没失手过,就算是那秦冉也不会例外……
张浩然自然没有声张他的心声,我想这个世上除了一个人之外,在那个如同菜市场的饭局中没有谁有本事窃听张浩然那细若蚊蝇的淫1秽自语。他偏过头去,忽然发现一道目光正好与之交融,张浩然忽然一愣,随即举杯嬉笑着对我说道:三哥,喝酒,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您可千万别帮我省钱,我张浩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酒是法国陈年的葡萄红酒,杯是水晶夜光杯,张浩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然后举着高脚杯,倒过来,果然是一滴不剩。看这模样,倒的确像是在告诉别人,他张浩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拿着法国红酒当凉水喝,典型的暴发户不是别人,就是他张浩然。
我说:张浩然,那个女人还不错。
张浩然大笑道:那当然是不错了!我认得她,东南亚万胜集团的幺千金,身价可是不弱,而且我还知道这个女人以前居然还去做过模特,有点意思的是前几年还是红了好一阵子,你不知道,我可算得上是她的铁杆粉丝了。可惜像这样的富家女大多都只会花钱,不过这也罢了,在这个世上,钱本来就可以使你变成各种身份,前天她是万胜集团的千金,昨天她是当红名模,时隔一年半载,当我们就要忘记她的时候,她很快就出现在这本‘世界’封面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张浩然唾沫横飞,一副“愤青”的样子,他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封面,图象旁边有着一行鲜红字体,张浩然嗤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时隔年许,再度浮出水面,身份又已是不同了,看这标题:“解密:SJ省四大杰出女青年之王素彤的美丽人生”,嗤,四大杰出女青年么,貌似名头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这次这顶帽子她能戴多久,说不定很快她就玩腻了,下次出现指不定就去混了个市长秘书之类……
张浩然侃侃而谈,逐渐进入了旁若无人的状态,言下之意,尽显对王素彤之类的富家女们的不屑与厌恶,他自己好象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股另类的绯红已经由他的脖子缓缓冒涨上他的耳根,他嘴里虽然在憎恶,但隐隐间似乎正有着一股邪恶的欲火蔓延,先是由脖子上冒双耳,然后连双眼似乎也开始充斥着根根血丝。
但我想他必然无法理解我的言下之意。我虽然沉默寡言,却吐字如金,倘若秦冉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必然会郑重对待。我说,那个女人还不错,这个由几个简单的汉字组成的句子,即便在面对秦冉的时候我也从未开口提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句赞美,而是在赞美中夹杂着许些未知和忌惮。
这个世界充斥着太多不定因素,我们俗称之“未知”。当意识膨胀达到高峰时,或许你的一举一动都会产生未知,我们无法准确地推测你所迈开的步伐所产生的后果究竟是能够更进一步还是失足跌落底谷。所以当一个人准备“物色”另一种事物的同时,“谨慎”二字不可缺少。
可是在面对未知,只具备谨慎还不够,这个世上真正的白痴极少,要想精彩地游戏人间,那么就要明白一个准则,俗称“食物链”,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生活中,无数的淘汰者都具备着谨慎,但他们最终都成为了弱者,当然,这丛林一般的生活狩猎中,真正的弱者不一定会被淘汰,因为这部分真正的弱者有着强有力的靠山,他们足够狐假虎威一段漫长的岁月,但这类人物最终的结果大多也是善终不得。
但张浩然却不属于这种类型。第一眼碰见张浩然的时候,我丝毫没有小看他的意思,尽管年轻时我还有着无比崇高的理想,尽管我那时外表形同枯木,可是我的内心中依然充满了一股傲气。但第一眼碰见张浩然,我便是采取了谨慎对峙,他仿佛从那时起就成为了我的夙敌。
仿佛坐火箭般,这个杂志封面上的女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张浩然的老婆,用更确切的话来说,张浩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这个女人的小白。小白名下的产业如同撒豆成兵,在极短的时间内,小白成就真正的社会名流,成为了跺跺脚就能使T市经济狂涨猛跌的头号人物之一。
但我从未羡慕过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我年轻时的夙敌逐渐轻若鸿毛,更何况在这天某个女人曾不惜用去她独有的最后一块护身符用来转化为一把刀子,要去和他了断因果。这个女人有时任性得就像是一个孩子,可是我无法拒绝她,十年来,我是她的奴才她的狗,她随便吐上一口唾沫,我摇着尾巴舔尝得津津有味。
张浩然,在T市,你可知道,就算你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在我眼中,你只不过是一只强壮了一些的蝼蚁,如此而已。
这只强壮的蝼蚁之所以强壮,自然也是有着他强壮的倚仗。一个真正的弱者只要有靠山守护,那么弱者身边就会有着一群弱者跟随,尽管这群弱者或许比蝼蚁本身强壮一些;其二,王素彤这个女人的确是还算不错,张浩然口中所传的那些身份不过就是王素彤近年来的幌子而已,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好看的女人背后还有着另一个名字,叫作王百变,业内人士称其为百变女王。你可以漠视她的“百变”,但却必须正视“女王”这两个字,没有谁可以随随便便称王称后,百变女王,毫无水分。她可以高傲如皇后,挥手间取敌将首级于万里之外。她可以堕落如野妓,她艳媚骚人,只要是个男人,她从不拒绝,也无人可对她拒绝。她自然也可以是一名神秘的爱心阿姨,她甚至在为大小若干贫困山区默默修建学校,挖井铺路,并且能够每月亲笔为这些衣不裹体的孩子们寄出鼓励信。也许她本身就是某贫困山区的女教师,她陪着孩子们吃着像石头一样硬的馒头,睡在稻草铺里,冬天里屋子连扇象样的窗户也没有,她冷的簌簌发抖,和孩子们相拥在一起取暖。
我坐在一间黑暗无光的屋子里,我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道上称其黑侯爷,我称他为黑爷,黑暗中黑爷正抽着香烟。
我说:这个女人还不错,有点意思。
黑爷道: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从来没有听过你对一个女人连续夸赞三次。
我说:百变女王,很好。
黑爷道:第四次。
我说:那很重要么?
黑爷道:很重要,至少现在我听懂了你的意思。
我保持沉默,等待黑爷接着说下去。
黑爷道:本来我不想你去对付她,所以最重要的那份资料我并没有写入刚刚带来的那份档案里面。
我说:你做得对,没有谁乐意去招惹这样的人。
黑爷沉默了半晌才苦笑道:看来你已经决定非去不可。
我说:非去不可。
黑爷道:能否问你为什么明知此人烫手还非去不可?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想他能理解。
黑爷道:想不到至今你依然还是这般小心谨慎,这么多年来,我以为已经获取了你的信任。
我如实回答他:很抱歉,你没有。
我接着说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真实姓名,身份背景,为什么要从事你所从事的行业等等,所以我们交易才会这么公平,并且能够持续好些年。
黑爷道:现在我才真正听懂了你的意思。
我说:这对你的确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因为那将能使你多活上几年。
黑爷弹飞烟头,站起来,道:有关王素彤的所有档案明天我已放在了老地点,既然你我是公平交易,小心谨慎一些总不会错。
我笑着说:那将会保证你今晚带走的不会是一张空头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