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喜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是奇怪的梦。梦里,有两个人在剧烈争吵。
这两人,一人身穿牛仔裤悠闲杉。此人性格外向,嘴角常年挂着笑容,且能说会道的。因为常年跑业务,见惯日晒雨淋,这人的皮肤显得有些黝黑。
另一人锦衣华袍,皮细肉嫩,自幼娇生惯养。但因私生子的身份,得不到父亲的重视,此人的性格有些孤僻,显得内向,内心中充满戾气不得发泄。
“我是谁?”
“我是李当喜。水蓝色星球的一个蚁民,学医出身,做了几年业务员。”
“不,我是李信。闯王的私生子,闯王府的信公子。有名无实的信公子,错过三年练武黄金期的信公子!”
“不,我是李当喜!”
“不,是李信!”
……
两个声音越争吵越激烈,翁嗡一片,烦人之极。
争吵了不知多久,两人的声音渐渐重合,他们的争吵声也越来越少,最后渐渐融合,变作一个声音。
“我是李当喜,也是李信,但我的记忆,我的经验,我的处事方式,以水蓝星李当喜为主,李信为辅。”
脑袋里两个声音在争吵,让他头痛,因为太痛忍受不住,他的身体本能地将他弄昏阙过去。当两个声音融合,他的头痛也就消失了。头痛消失,他也就幽幽醒转了过来。
“突然觉得好累,这是怎么一回事?”李信缓缓睁开双眼,呢喃地说道。
睁开双眼时,他发现,天色已经变化。此时已经不再是夜深漆黑,而是日上三竿,太阳大放光明之时。一缕缕阳光落在屋外,落在窗前,阳光中,可以看到湾桥微尘飘舞。
目光移向屋外时,李信觉得,自己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却又说不清具体是哪些变化。
他不知道,在杀人与不杀人的艰难抉择之时,他来自水蓝星球的记忆与此方大陆的记忆,曾发生激烈碰撞,展开了一场生死博弈。最后,水蓝星球的记忆与思维取胜,彻底融合了原李信的记忆。
这不是灵魂的较量,而是记忆的较量。这场记忆的较量,很是凶险。稍有不顺,便会让他迷失了自我。
如若原李信的记忆取胜,那么,即便如今的灵魂还是李当喜的灵魂,但他却会迷失自己,不认为自己是水蓝星球的李当喜,而是将自己当做私生子李信。
正当李信纳闷之际,外头,
老仆清伯推开李信的房门,端着一碗汤药,步履不紧不慢地进入:“信哥儿,该喝药了。”
这老仆的脚步走得很稳,很沉,似乎是生怕走得不稳当,会不小心倒翻了手上的汤药,白费了自己辛辛苦苦煮药的一番功夫。他的声音也很沉稳,沉稳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味。
“糟糕,我睡得太沉了,以致石窍丹都煮好了。”李信不知道记忆融合之事,暗骂自己大意,埋怨自己睡得太沉。
心里骂了自己几句,李信打着哈欠道:“先把药放下吧,待我再眯一会,醒了后就把它给喝了。”说话间,他使劲伸着懒腰,半眯着眼,显得很是疲惫。事实上,倒也不用装,他的确有些疲惫。
清伯将汤药端来,放落在李信榻旁的一张小桌上。那汤药热气腾腾的,还能看见一缕缕白烟冉冉上升。
那老奴放下汤药,没有说话,就一根柱子似得矗立在李当喜的榻旁。其脸上,挂着笑容,显得很是和善,与慈祥的老爷爷没有任何区别。若不是李信知道这老头的阴谋诡计,只怕便信了他。
感受到这看似和善,实则充满恶意的笑脸杀,李信心下咯噔一声,暗道:“这老头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忽悠的。”
“清伯,怎么了?您先去忙吧,这药我待会就喝了。太困了,让我再眯会儿。”
李当喜拉了拉被子,用被子遮住屋外进来的光线,在床上转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着。
“老奴要亲自看着信哥儿你喝完才行。你这孩子贪睡,若此时睡去了,这药凉了你也不会醒。”清伯道。
这话听着,很是关心。可李信心中只有凛然,只有警惕,只有戒备:好一个老家伙,果然不怀好意!这药,竟真的是有问题的毒药!!
“清伯…你就让我再睡会呗。”李信像个耍脾气的孩子,梦呓般说着。
“先喝了药再睡也是可以的。”清伯这老奴的话中,带着一股不容抗拒。
听出对方话中那股强硬的意味,李信越发谨慎,嘟囔一句:“你就爱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喝,还不行么?”
然后,他吞吞吐吐地自塌上坐起,将身子往那小桌子移了几步,骂骂咧咧道:“我喝,我喝,我都喝了!这样行了么?”这般骂着,他伸出手去,端来汤药,在清伯的眼皮底下,缓缓拿起汤匙。
他用汤匙盛了一勺汤药,眼看就要喝入口中。
“哎呀!!”
李信先用舌头舔了舔汤匙中的汤药,然后,如同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般,缩回舌头,猛地将那汤匙连带着汤药甩开。汤匙当啷一声掉落地上,而那滚烫而又黑乎乎的汤水则甩了几滴落在李信的手上。
“好烫!!”李信似乎再次遭受巨大伤害,“下意识地”甩了甩手,将手中端着那碗汤药甩了出去。
整碗汤药飞出,如覆水难收。
李信张大口,大得可以看到他那扁桃体,作出后悔状,连忙伸手出去,似乎想要接回那将要落地的那碗汤药。这般作出反应,他心中在得意地笑:“任你再怎么阴险狡诈,现在作案工具都没有了,还怎么石化我的丹田?”
他很是得意,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但是,他没有笑出来。
不是因为他的隐忍功夫厉害,而是因为一只手。
一只老迈得如树皮一般的手。那只手,飞快伸出,似乎长了眼睛一般,稳当当地抓住那碗将要掉落在地的汤药。
看着这只手,还有手的主人,李信的笑容,被他自己硬生生地咽下了。
清伯很是稳妥地抓住那盛着汤药的碗,碗中的汤药,几乎三分之二已经洒出,如雨般落在地上,变成一地乌黑,散发着一股汤药特有的臭味。
因为汤药落地时撒的太快,清伯那老迈的手上,也被药汤洒中,药汤自他的指缝一滴滴掉落地上,滴滴答答的响声响过,不多时,其上便只有些残留的药渣。
这药汤刚出炉不久,确实有些滚烫。清伯那老迈的手,也被烫得发红。
但这老头不管自己的疼痛,只是火眼金睛地盯着李信,盯得李信心中发毛。
“信哥儿,你知道了。”
这老头摇了摇头,很是惋惜地道:“你不该知道的。即便你知道了,也应该当做自己不知道,认命地喝下那药汤的。”
“若是你装作不知道,喝下这汤药,将来,那位主子还能容许你在他麾下当一个文官,从此安分守己。毕竟,你们身上,也留着相同的血。”
“但你拒不从命,坚决不肯喝下汤药,那位主子便会和你势成水火,欲杀你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