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女儿已经在正房(就是父母住的那屋)吹电风扇了,妻子则在厨房做饭,只留吕父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发呆。
不一会,饭菜已经做好端上桌了。一家子几口人在院里支起一张桌,搬几个塑料椅围坐桌旁。
“老王啊,倒点酒吧,我心烦。”吕父穿着个二股筋(就是比较宽松的无袖背心)、大裤衩,扑腾着蒲扇烦躁地说。
妻子也没多问他因什么事烦心,只是问道:“白的还是啤的?”
吕父把蒲扇拍在桌上,大声说:“当然是白的了,啤的那能叫酒吗?”
妻子白了他一眼,“大热天的还喝白的,就不怕烧心吗?”不过说归说,她还是去取酒了。
吕安白在席间莫名其妙,今天老爸抽什么风,心烦什么?不会是因为自己救回来的男子吧……虽说男子有些奇异,不过那些秘密老爸又不知道,对他而言只是救一个人而已,收留一晚,等他醒来放他走就行了,有什么可心烦的?最可气的是还借心烦的名义喝酒。
中国人喜欢吃饭的时候喝酒(大多数时候重点的都不是吃饭了,饭只能算作下酒菜),其实除了吃饭,中国人喝酒的借口还有很多。许多男人都喜欢在郁闷压抑的时候小酌两口,美其名曰借酒消愁;喜悦激动的时候也能喝,美其名曰借酒压惊;就算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也喜欢来两口,美其名曰借酒消遣。尤其中国古代,历史上有大量诗词和史实为证,李白《月下独酌》、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张旭醉中舞墨书《古诗四帖》,古人可谓无时无刻不在饮酒。
古代的酒和今天不一样,现在的酒经过蒸馏,纯度大为提高,《水浒》里有酒号称“三碗不过岗”,放在今天都算儿戏,让武松喝十几碗酒试试,绝对打不了虎,说不得还被虎吃了。
饮酒对身体不好,所有人都知道,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喝呢?连女人也不能幸免?女人在电视剧里通常都是感情受挫后一醉方休(然后再来段狗血的一夜之情)简而言之就是需要酒精麻痹;男人不一样,不管古代现代,抛却应酬,男人喝酒就是一句话的原因:“我想要刺激。”
母亲拿过酒来,亲自给父亲斟四分之一杯酒——倒不是说现在大男子主义还那么盛行,在吕安白家里父母的地位是大致相当的。问题呢出在吕父嗜酒如命。母亲一直反对,劝父亲戒酒,两人以前不知因为酒吵过多少次架,后来两人妥协了,父亲可以喝酒,但须得每次少喝,规定为四分之一个茶杯的分量。
按理说这样应该没啥事了,可两人的战争还在继续:每次父亲自己倒的时候总作弊,过分的时候直接倒满一个茶杯,可惜纸包不住火,不巧哪次被母亲撞见了,自此每逢倒酒,母亲必定亲自出手(分量少一点是正常的),久而久之,餐桌间便形成了这样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
可是有的人要问了:要是自己不在呢?岂不是没人看管丈夫,丈夫可以为所欲为了?身为一个男人,吕父只想痛苦回应一句:“那不可能!”
女人在家庭生活方面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在家里斗智斗勇男人永远斗不过女人,要不然怎么会有宫斗大戏和婆媳之争呢?
她给自己准备了后招:自己不在就让女儿倒(以义与利诱惑之);女儿不在,就看酒瓶子里剩的酒,酒的总量是一定的,男人喝得多喽一眼就能看出来(常年斗争中,她已经锻炼出一双火眼金睛)。
有的男人不信邪,给吕父出主意:“你买几瓶一模一样的酒摆那儿,量她神通广大也看不出来”,后来此人被无情打脸,你以为你搞个克隆人家就不会搞个基因突变啊?做几个只有自己认识的记号对细心的女人而言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李代桃僵之计无用,可还有人不信邪,继续给吕父出主意:“你往酒里掺点水”,这话还没说完呢,老吕自己不干了,“喂,孙子,你是想让我下回喝掺水的酒?”拿酒跟他开这样的玩笑,简直是侮辱他的人格,骂两句都算轻的了。出谋划策的人被顶了回去,万分尴尬,颇为无奈说道:“大哥,别火,没办法了,为今之计只有一招:你不经常出门嘛,出门在外她总不能监视你,参加酒局的时候多喝些,赚回来,这叫暗度陈仓。”
吕父一听,这主意不错,可以试试。可等他一试他又后悔了,原因无它,即使这样女人也有办法应对——女人可不止一个,而且在这种事上向来非常团结,她还搞了个“反饮酒同盟”,自认盟主,盟中战将迭出,征战沙场,声威赫赫,盟中情报经常互通有无,哪个男人多喝了一点第二天全盟就知道了,惩罚措施就是之后几周在家里禁止饮酒。
吕父只能腹诽出主意那人,“我去你丫的,什么馊主意,我看你纯粹是在隔岸观火,回头我就给你媳妇打小报告去。”
就这样,反饮酒联盟又多了几个内线,几杯酒引发的战争以男人的失败而圆满收场……估摸着以后再有人出主意,吕父不得不来一句:“得,你别来害我。”
不过在这里要告诫各位女性几句,男人出门在外打拼不易,在外吸了一肚子火,不希望到家还吹鼻子瞪眼。以上方法不一定适用全部家庭,万一哪天男人要是爆发了可谓得不偿失,到那时估计只有离婚一途喽。最后说一句,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除了喝酒,中国人也喜欢在吃饭的时间说些话。中午饭即将开张,吕父紧盯着吕安白,首先抛出话题,“小白啊,和你商量个事。”
“您说。”吕安白一阵心慌,父亲一般没这么严肃,如此和气地打商量,她还以为父亲要兴师问罪。
“那我说了,都多长时间了,你是不是该去看看你奶奶了?”
老吕家不止她父亲一个儿子,她还有三个大爷和一个小叔,奶奶一直和大大爷住一块,大大爷搬去市里住去了,把奶奶也接到市里,说是奶奶受了一辈子的苦,临了了让她享两天清福。
吕父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吕安白,吕安白小心翼翼地说:“爸,您是不是糊涂了,我不是月初才去过吗?”
吕父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没糊涂,反正你就在你大大爷那边多呆两天,陪陪你奶奶,你想和同学玩也方便。老王,最好你也过去一趟,她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
吕安白已经不是第一次孤身出门了,虽然之前她一直是和父母一起去探望奶奶,可她都这么大了,又不是没去过,不知道地方,要说她自己一个人去不了那儿真是让人打死也不能相信。
吕父这么个说法连他妻子也怀疑了,“老吕,你咋不去呢?”
吕父支支吾吾,大体意思只有一个,说他有事抽不出身。他一介粗人,话说得不太漂亮,竟被瞧出几分端倪。
妻子一看丈夫的表现,心下已经断定丈夫在撒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有事的话说出来,咱们一家人好商量,不要什么都不说。”
可吕父丝毫没有松口,不管两人怎么问他,就是不说,几人差点没吵起来。
谈话间,周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几人都没心思吃饭了,草草地扒拉几下,还剩下一大半饭菜。吕安白和父亲帮着母亲收拾了一下,便满怀心事地各自回屋,就连一向淡定的母亲也出奇地安静,自顾自地洗碗。
吕父已经打定主意,下午就去趟大阳坡,看看究竟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保护妻子儿女,这是身为男子汉的责任。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要说和男子牵连最深的,一定就是他们家了,将来有什么问题肯定首当其冲。而他,一直为上午的退缩而懊悔不已,他看看自己已经有些发福的身材,心中暗道:去你母的,我这一身腱子肉还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