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客居龙府,三人疲劳渐解,安西的初阳刚上山顶,一身常服的龙塍已是来到李隆基的客房之外,轻叩三声门后。
“小王爷,不知可否已经醒来?”
这一晚的客居,李隆基自是十分惬意,可来西域毕竟有重担在身,故此,他也是早早的就起了床来,刚穿上常服,这龙塍便是来了。李隆基连忙折好腰带,将那枚一直随身贴行的玉珏拿捏些许之后,才是放入了腰间蔽藏起来,起步上前拉开了门。
“龙塍兄长,想不到今日这般早就是起了。”
龙塍满面春光之色,笑道:“我看小王爷今日红光满面,昨晚寝歇的可是还好?”
李隆基随着龙塍的迎请出了门,大呼一口屋外的清新之气,一感心旷神怡:“这里还多谢兄长的款待,说来也是惭愧,昨日入夜便是疲累不堪,还没等龙广大将军归回,三郎便是就早早的寝睡了。”
“小王爷千金之体,我等岂敢让王爷再等,家父昨夜归来时已是很晚了,知是小王爷已经入寝,还特命我等不可擅自前来打扰。”
转过门垣,尽听雀鸟鸣叫,传来缕缕兰花幽香,龙塍又是引手道:“来,小王爷,这边请,不知延慕大哥和林甫公子是否也是起了来。”
李隆基听后不免起了一笑,这延慕倒是无何,只是这李林甫出了名的赖床,心想道若是龙塍和自己前去,必定还要等候多时。
龙塍看李隆基自顾着隐隐起笑,一时心中好奇:“小王爷不知是在笑得何事?可是与我有关?”
李隆基回以笑容:“那倒没有,此事和龙塍兄长无关,只是我想起我那林甫兄长向来是吃不得苦,这一路而来,早是抱怨不已,料想他此刻可能还没起床呐!”
李隆基口中的李林甫却是给了龙塍另一番对李林甫的认知。
“这平时也见林甫公子同小王爷是形影不离,想必那日对战吐蕃大军之时,林甫公子也是紧随着小王爷一同吧。”
那日对战,李林甫见李隆基随着沙洲军冲进了敌阵,本是急的如坐针毡,待自己冲到一半之时,再观望战场之中,那延慕力杀抗敌,手游余刃之时,也是能护着在其后的李隆基,陌刀贯龙而出,那些个吐蕃士兵却是近不得李隆基丝毫。又恰好一波吐蕃士兵冲杀而来,这李林甫便是渐渐退了下去,心中只求得那本领高强的武延慕真能护得了李隆基。
此时的龙塍明明知道李林甫并没有冲进战场,但对身前比自己年少了好几年岁的李隆基却是敬畏不已。所以龙塍也算是给李林甫找了台阶下,顺便给李隆基增添了点面子。
两人驻足原地而观,只看延慕早已是起了床来,穿得一身粗布外衣,而手中的长陌却是挥舞不停。只见他舞起长陌来是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一刃陌刀挥去,那院中青树的叶子又是掉了几片,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李隆基拾起落在地上的叶子来,可手指刚刚触及,那片掉落的我叶子已是分作了两半。
“龙塍兄长,你看延慕大哥这陌刀之法好生凌厉,这树离着他还尚且有两丈之远,叶子竟是被他操持的陌刀刃气给劈了下来,回斩又是一刀,这叶子便成了两半,能有如此本领之人,我看除了神都那金涅神卫,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李隆基不住口的赞着延慕的刀法,龙塍却是听得李隆基口中所言的那个金涅来,回疑道:“小王爷,你说的那个金涅神卫,我也是同他打过几次交道,可是我见他使得双仪,并未见过他使长陌呀!”
龙塍自然不知道李隆基同李林甫曾设计让那金涅出城与长孙千茂决斗过,更是不知那时李隆基和李林甫曾亲眼目睹过金涅使起陌刀的威力来。李隆基见话无意间说漏了,也不想把那件丑事外扬出去,连忙回起笑道:“是三郎这记错了…是三郎这记错了…”
陌收于胸,延慕一个长气嘘出,立定原地,作着休停之势。
龙塍和李隆基两人渐渐走来,龙塍先行拱礼道:“延慕大哥,方才我和小王爷见过大哥的陌刀之法后,甚是佩服,不知大哥练习了是有多少年月才能有此般境界?”
延慕取来绸囊,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君荷陌刀装置于中,回笑道:“不瞒少将军和小王爷,这已是练了近有二十年月了。”
“二十年!”李隆基惊叹出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郎这也是看出延慕大哥的陌刀之法不比寻常之人,就是想来延慕大哥这一身高强武艺,却是没有挣得一二功名来为国效力,真是可惜啊可惜!”
延慕又是摇头一笑,再看初阳正上,转移了话题:“小王爷和少将军为何今日起的这般早,我看此时还不到辰时,不知两位来找我可是有事?!”
龙塍道:“今日家母听是两位曾助我安西军一臂之力,再听得是小王爷正在其中,于昨晚便责命于我,今日辰早一定要恭请几位前往客厅一叙。”
李隆基掺言道:“没曾想,我和龙塍兄长来这时,延慕大哥你正在练武,所以便一直等大哥练习完毕之后才得上前来。”
“原来是这样。”延慕拱手再礼,“没想到少将军是为此事而来,也怪我方才心神全在练武之上,少将军,小王爷,姑且在此等上片刻,待我这放好兵刃之后就跟着两位去拜会龙大将军与龙夫人。”讲罢,延慕一个转身便是提陌而行,几步轻飞又落到了客房屋门外。
“糟了!”此时李隆基才是想起,刚才光顾着看延慕持陌习武去了,却是把李林甫给忘到了一边。
李隆基一个惊呼,龙塍回身一看:“小王爷,这是…?”
“龙塍兄长,方才光顾着看延慕大哥的刀法了,却是把我那林甫兄长给忘了。”李隆基讲完,便是快步走去了李林甫的房间。
这一去,又是不知过了多久。
只看延慕今日摘掉了裘帽之后,人更显精神了许多,陪着龙塍一边闲聊一边在此等着那李氏兄弟两人。可这一等,时间已是太久,眼看着晨阳上了屋顶,可还迟迟不见两人出来。商量一番之后,龙塍便带着延慕到了李林甫的房间去探看探看。这不看不打紧,刚入门口,只见李林甫正六神无主的坐在凳子上,那小王爷李隆基正手忙脚乱的为其穿着外服。这李林甫可是真像没有睡醒一般,不管李隆基如何急催,他就是坐在那里愣得出神。
……
碎叶城中,一名归来的军士,褪去身上的战甲之后,趁着晨间有些时闲,便帮自己妻子支架起街边的生意来。这不,正好军士刚摆出热气腾腾的面饼,就看一白衣素服的女子缓步而来。
“姑娘,刚烤好的饼,要不要来两个?”
冉离的锥帽点了一点,军士便是喜笑颜开起来,想自己正要准备去军府之中,没曾想竟是帮着自己的妻子做成了今早第一笔生意来。
军士用油纸快速把面饼包裹起来后,递给冉离,道:“我看姑娘这一身衣扮也不像是我碎叶之人,既然姑娘买了我的饼,那我就告诉姑娘一件我碎叶城的喜事。”
这军士显然很是健谈,冉离知是安西大军出征吐蕃,能安然归来便是最大的喜事,难道这军士还有其他喜事不成?
“大人且是说来,奴身静听便是。”
军士见冉离来了兴趣,咧嘴一笑:“姑娘可是不知,每年的今日,便是我碎叶城戈兰花开得最后一日,所以,人们都会去后山的花谷采花,于是呢,这人便会是很多,可谓是热闹不已,姑娘不妨也去采些花儿吧,据说采了戈兰花的人,对着花儿说出自己的心愿,那么就会实现的,想我当年就是…”还未讲完,军士又是偷瞄了一眼还在屋里忙活的妻子,那未完之言自然不言而喻。
冉离看军士一脸幸福的笑容,也知军士曾许下的心愿便是能娶上屋中忙活着的妻子。
“既然如此热闹,那奴身定要前去观瞻一番,在此是多谢大人指引了。”
“哎,别客气,姑娘慢走啊…”
……
早是从龙夫人口中听说今日戈兰花开放的最后一日,这小婉怎能错过,起了个大早不说,非要拉来叶娜为自己梳妆一番。
叶娜也很是疼爱着这个小婉妹妹,刚刚替其盘起发丝:“妹妹,今日为何要打扮的如此动人,难不成真是听夫人说是戈兰花快凋谢了,故此想要上山采些花儿来?!”
透过铜镜,小婉为自己用笔描起了秀眉,心中还在想着能在龙塍面前展现一番,可叶娜这突然一问,却是害得自己把眉尾给描歪了。
“姐姐,你看,都画歪了。”
看铜镜之中的小婉,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叶娜隐隐笑了起来:“妹妹天生丽质,不用粉黛修面也是倾国倾城之貌,为何今日要这般折腾一番呢?”
卸下愁容,小婉忽地悦色一笑:“我想今日陪夫人去后山采花,我可不想夫人嫌弃我。”
叶娜又是一笑,替小婉披上龙夫人为其置办的青帔,在云鬓之上再插上那一支云簪。站身而起的小婉在叶娜面前婉转几步,只看此时的小婉可爱之中带着华贵,典雅之中又显飘逸。
叶娜赞道:“妹妹穿这身青帔很是合身呀,真让姐姐羡慕不已。”
小婉也很是满意,再看自己周身,真像是自己已经出嫁了般:“姐姐,我们去找龙塍哥哥吧!”
叶娜纱下的面上扬起一笑,眼中更显一份羡慕之色,闪烁蓝色眼瞳之中又是带着一份将要别离的隐痛来。
………
眼看离着碎叶城越来越近,苏旭停下马来,撩开头上帽纱,对着身旁的轩陌言道:“轩陌,你和轩湟就送老夫到这里吧。”
苏旭已是好久没有如此称呼自己了,谁人不知那苏旭摘下锥帽,看起来比这两人还是年轻,可偏偏此时苏旭就是这般说将出了口,可想而知,这苏旭应该是十分开心才是。
“先生,为何今日这般,竟是直称起了老夫来,难道不要我兄弟二人称先生为公子了么?”轩陌言罢之后,便是向着身旁的轩湟偷笑了起来。
见这两人要取笑自己,苏旭一改方才语气,咳了一声,转口道:“那我命你二人速速回到寨中,行了吧。”
“这才像是先生该说的话嘛。”
看轩陌轩湟两人越笑越欢,苏旭骂道:“你两小兔崽子,待我归去之后,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两。”
看苏旭口气,还真像是动了怒火,轩陌这才收敛道:“那先生不要我等前去碎叶,我两自然不跟便是,只是先生,现下我二哥和那小王爷也是去了龙家,这以后…”
轩陌的担心苏旭怎会不知,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这盘棋局是越来越乱,就连苏旭也是摸不清头脑来,短思后道:“一切听凭天意而为吧,你二人速速归回寨中,我已让你们大哥狨平为你二人安排了新的任务,我想再过不久,咱们就可以不用这般深受其乱了。”
轩陌很是不舍的调转了马头,回起身来,向着苏旭拱拳道:“先生,这午时辰已过,天干燥热,路上还请多多保重。”
苏旭点了点头:“你兄弟二人快些回去吧。”
轩陌低下了几许头来,又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讲。还未来得及出口,只看苏旭已经驾着马轻奔了出去,踏起的扬尘之后,只剩轩陌喃喃道:“这老头子…”
……
自从晨间会见了龙家之人后,延慕虽是一直不作言讲,可小婉却时不时的偷看着延慕那处,心中的担怕是越来越多。而李隆基早是看出了小婉的身份来,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认识一般,想李隆基也知小婉同龙塍早前的婚约,要不是自己那个皇祖母言而无信,哪能轮得着这小婉出逃而来,寻找自己未来的夫君。
几人会见完龙氏一家,出了龙府之后,龙夫人一再要求龙塍要带李隆基等人出来好好游览一番碎叶城。除了那要准备再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的李林甫外,此刻跟着龙塍的就只剩下李隆基和延慕二人。
“小王爷常年居在神都,可是从未来过我安西之地,却是不知来了碎叶后,小王爷便能体会这遥西的异域风情。”
李隆基点了点头,也正如龙塍所言,这碎叶城民所居的屋楼确实是和神都不太一样,处处皆是装饰精美的木雕房屋,而房屋之上又是一个个圆形的穹顶,宛若一朵朵雨后而生的蘑菇。
“真是想不到,我大周之地竟也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出了龙府,几人一路缓行,而街道之前一群身着不同服饰的居民正围观在一起,围观的人群之中又正有几人表演着自己的武艺。
李隆基一时兴起:“龙塍兄长,延慕大哥,前方我看是有卖艺的,咱们不妨上前瞧看瞧看。”
龙塍见看李隆基甚是好奇,悦色起来:“既然小王爷要前去探看一番,我等必随其行。”
三人挤进大声叫好的人群之中,那台上有两个壮汉正光着膀子,互持刀刃正比斗着,可是一招一式却是呆板无比,李隆基看着看着也觉得没有太多兴致,可又是想起方才来时,龙塍说是要去买些吃食来,此刻就只能和正看得出神的延慕呆在原地。
“延慕大哥,你看那台上写着一个擂字,莫非这二人不仅卖艺,还是搭台比武不成?!”
早年的延慕也曾游历过许多地方,此情此景早是司空见惯。也正如李隆基所言,习武之人游走江湖地,一路卖艺,一路打擂,不停磨砺自己的武艺。
“是啊,难道小王爷要上去比试比试不成?”
“啊~”!李隆基听延慕如此相回,摇着头,“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那是一定打不过这两位壮汉的,要是延慕大哥你上,定是能一个打两,你看那擂台之上的写的,打赢便可取走纹银一锭。”
说起银子,延慕从神都而来,盘缠是早已花光了,此时客居龙府之中,又怎能向其讨要。
那台上的两大壮汉比武完毕,这正话就出了来:“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兄弟本是来自中原,一路游历至此,且摆下擂台一座,盼能有高人指点我等糟艺,特此备下纹银一锭,若是有高人能打赢我兄弟其中一人,便可拿去此银,不知是否愿意有人上得台来,为我兄弟等指教一番。”
李隆基喊话道:“那输给你们了怎么办?”
大汉放下手中鸣锣,摆手道:“这个大家尽管放心,凡若是败给我等,分文不收,我同我兄弟本是行走江湖,历练武技,这一个义字却是不敢轻忘。”
李隆基还未再作相问,只听是有一人道:“那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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