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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下山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是因为上山的时候,特别是陡壁上,眼睛可以向上及左右观察,寻找可以搭手或踏脚的地方;而向下退的时候,基本是靠摸索试探的,极容易滑手踏空。另外,上山的时候,双脚踏实可以同时用力,相对轻松;而下山的时候,每一步都是一个小小的悬空坠落,脚和腿部肌肉很快就被杵得酸麻痛疼,既不好受,又极易疲劳。不过,像穹峰这样几乎处处都是悬崖峭壁的山峰,下山反而要轻松得多。因为,藤类在穹峰无处不在,攀援着藤条向下滑落,要比向上攀爬轻松省力很多。

按照喀的安排,他带着戎在最前面。一方面,族长蓬向他交代过下山的路径,他在前面可以带路;另一方面,他的综合能力要略强于其他几人,遇到紧急情况能更好地处置。排在第二位的是筇,主要是筇有着丰富的探险经验,一方面可以接应前面的喀和戎,同时照应紧随其后的铭和骆。竻被安排断后,他的能力毋庸置疑。铭被理所当然地搁在了中间,至于原因不说他也明白,他自己也认可。

顺序是这样排的,但实际上的操作却并不尽然。穹峰动辄百丈千仞的峭壁,几个人不可能上下排成直直的一溜儿,更不能都攀附在同一棵藤条上向下滑落,这可是攀援陡壁的大忌讳,万一上面有一丁点儿什么事,对于下面的人都可能是毁灭性的灾难。比如滑手、坠落物品、踏落石块,等等。所以,八个人是每二人一对高低左右相互错延开的,但相隔的很近,上下左右的距离是有讲究的,既不互相影响动作,又能迅速搭手帮助和救援。

穹峰的副峰并不是很多,高过云层的不过十几座,从上向下撒目望去,像一块块漂浮着的互不相干的巨石,尤其是南面与北面,东面与西面,中间隔着主峰本体,如果不是事先知晓,谁会想到在云层的下面,它们会是同一个山体呢?

无论是喀、筇,抑或是竻,除非歇息,在向下的过程中神情都很专注,他们不仅自己小心翼翼,还要兼顾上下左右的其他伙伴。倒是攀爬技术不怎么样的铭,反而时常被周围或远处的美景吸引,偶尔会有小小的滞留,引来侧下方的筇和侧上面的竻的喝叫,因为行动的不协调和不同步,常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筇和铭之间的距离拉大了;竻超过铭,到了铭的下方,等等。当然,神情最专注的还是戎、骅和骃、骆四位少女,她们都没有攀爬这样险峰的技巧和经验,一举一动,都要靠各自上下方的少年的指导和提示,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和违背。

其实,铭比其他人更容易被美景吸引是有着自己的道理的。首先,夏族是一个以种植和饲养为主的民族,除如采药等个别的需要,极少登山采撷和狩猎,而且他们居住的周围极少高度触及云层的山,更不要说像穹峰这样,一半的山体在云层之上,他还是第一次体验云层上面的感觉。其二,刚才从半山背面登顶的时候,阴湿雾气让人登起山来非常的不舒服;而且由于光照不好,光线阴暗,向任何地方看去,都是大片的灰暗的色调,色彩缺少变化,景色并不美丽。现在则不同了,日照明媚,那里都是艳丽耀亮,目视极好;而且因为崖壁本身的凹凸皱褶,树高泉低,岩壁突耸,怪石兀立,触眼都是景,铭哪里还能不被吸引?不过,因为山势确实陡峭险恶,铭也就是险中偷闲,偶尔窥视一眼。

尽管大多是攀援着藤条向下滑,但崖壁是一段段,情况各不相同,所以,实际上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几个时辰过后,向下望去,云层仍遥不可及。因为陡峭,很难找到一块适合歇息的地方,甚至能同时坐开两人的稍平坦的地方都没有。每逢停下休息,几个人所处位置的落差很多的时候超过十几米。而这样的地方,除了眼下脚下随处可见的蛇和虫豸,四周入眼的是各种各样的猴,体型都不是很大,在峭壁上窜来窜去,见到人,竟然是好奇心大生,追随着久久不肯离去。

有的时候,少女比少年们更加顽皮。毒蛇虫豸让她们害怕,而敏捷伶俐的猴子,令她们玩心大起,用各种方式和猴子们逗乐。在一处歇息时,一只尺许大小,皮毛黄色泛金的长尾小猴窜了过来,见到她们后“吱吱”叫着,随后向回窜去。筇看到后站起身笑着说:“我们有口福了。”

他旁边的骃问道:“为什么?”

筇回答:“你瞧着吧。”

这时,喀和竻也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等待着。铭不明所以,见他们如此,也随着站立起来。

没等多长时间,崖壁上一阵嗽嗽的声响,随之出现几十只刚才的那种皮毛黄色泛金的长尾小猴子。

筇急忙喊一声:“接好喽。”话音未尽,各种水果从天而落。

少年少女们手忙脚乱。喀、筇和竻都各接下十几枚水果,铭也接了几个。少女们不多不少,每人一个,倒是有几人被水果砸到。好在小猴的本意是抛投而不是击打,所以落到身上也不是很疼。

筇说道:“这种猴子叫‘掷果猴’,见到人就寻来水果投掷给人,也不知是友好地赠送,还是用水果来驱赶人类。”

喀说:“应该是赠送吧。你看他们的样子,十分友善。掷果猴十分有趣,它们掷完水果就在远处看,如果人们把水果吃完了,它们就再投掷一批,直到人们吃不了为止。”

筇说:“这种猴很多山上都有,只是在穹峰上这样的高度见到它们,让我感到十分惊奇。以前我们翻山越岭碰到了掷果猴,会特意停下休息一会儿,等待它们用水果招待我们。它们会经常寻到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水果种类。”

骃问:“会不会被毒到啊?”

筇说:“我们自己贸然去摘一些不认识的果实,需要提防小心,掷果猴摘来的则完全放心,绝对不会被毒到,还有谁能比它们更熟悉周围水果的品性?”

铭说:“确实神奇。不过,我们夏族那里没有这种掷果猴。”

骆看着他说:“要不我们带几只回去?”

铭说:“它们生活在这里,最好不要改变它们的生存环境和生活习性。”他看着峭壁一脸的无奈:“另外,想带走它们,你也得能抓得着啊。”

骆会心地笑笑。

骃忽然手指着一处绝壁喊了起来:“看。”

那片崖壁很大,十分险峭,不知为什么,植被却很少,裸露出大片的石壁,被晚霞一照,有些耀白,也有些五彩斑斓,这在遍山葱翠的穹峰比较少见。

少年们的目力都十分好,虽然相隔较远,但都看到了骃指向的东西。那是崖壁上的一个个很小的黑点。骃所以惊讶,是因为可以判断得出,那些黑点是一些动物。

竻说:“那是暮羊,黄昏的时候出来,十分喜欢攀登绝壁,能上到一些我们最优秀的猎人都难以攀爬到的地方。”

骅问:“为什么要在黄昏的时候才出来。”

竻说:“或许是为了躲避一些大型的鹰鹫,因为大多数的鹰鹫这个时间一般要回巢穴了。即便还有一些鹰鹫,因为光照的明亮及角度,视力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不利于抓捕猎物。”竻的略呈思索:“不过,”

骅问:“怎么?”

竻说:“不管是掷果猴还是暮羊,还有其它一些动物,我们都在别的高山上见过。但是,这里可是穹峰的云层之上啊,它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喀叫了一声:“竻。”见他看向自己,不动声色地朝他身后努努嘴,又轻微摇摇头。筇也听到喀的叫声,看到了喀对竻的示意。他的位置较好,便扭头向竻的身后看去,随之头皮一紧,感觉麻嗖嗖地。他看向喀,点一点头。三人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于是默契地配合起来。喀的意思是让竻不要妄动;筇的意思是:让我来。

竻的身后是一条铁锈色和嫩黄色间杂的大蟒,这种颜色在山间是十分利于隐蔽的,铁锈色易和岩石混淆,嫩黄被视作植物的叶子也行,花朵亦可,反正比较容易被忽视,尤其是在大蟒蛰伏不动时。这种蟒叫岩蝰,剧毒,成人腰一般的粗细,数丈长短。它显然是准备进攻竻了,正在慢慢地调整距离和姿势。这个时候竻不能有大的动作,以免刺激到岩蝰,使其提前发动攻击。

筇的位置在竻的侧上十几米远的地方,正好可以避过竻直接面对巨蟒。而喀则在另一边的侧下,约七八米的距离,也可以避让开竻。筇紧盯住岩蝰,一面抽出身后背着的短矛,腰部后探,同时向侧上引臂;另一边的喀,则是悄悄地搭弓引箭,瞄准岩蝰头部向下四分之一的腹部,两人一对眼神,筇先动了。便在这时,岩蝰的脑袋向后探了探,这是要发动攻击了,而其攻击说快如闪电一点也不为过,一般的人根本躲避不开,何况竻还背着身;说时迟,那时快,筇的短矛飞射而出,由于脚下狭窄且不平,他完全靠腰部的扭动来发力和保持平衡;喀随着筇短矛的射出弦响箭飞,箭矢后发先至,比短矛提前百分之一息触及岩蝰的身体,而这正是喀和筇想要的最佳效果。

筇和喀动的时候,竻也发动了,他瞬息间弓腰、横向移步并转身、反手拔矛,一气呵成。这时的动作是:弓步俯身,仰头前视,一手撑地,一手执矛半出,完成了随时反击的全部动作。此时恰好映入竻眼帘的是:喀的箭矢穿进岩蝰腹部心脏的位置,而筇的短矛尖头也随即进到岩蝰的嘴里,还没有看到矛尖从岩蝰的背部穿出,巨大的冲击力,将岩蝰击得倒飞出去,平飞几十米后,呈抛物线状向涧底落去。

也在这个时候,几名少女察觉到异状,转头看过来,于是见到了在空中激烈翻腾着向深涧落下的巨蟒。戎的神色略显平静,骅、骃和骆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们惊讶的是大蟒在空中的飘舞,却全然不知刚才是如何的凶险。喀、筇和竻甚至包括铭却是明白,如果让巨蟒袭击到竻,且不说岩蝰的巨毒,且不说人胜得了蟒还是蟒胜得了人,一旦搏斗起来,几乎百分之百的结果是竻和岩蝰都要坠崖,脚下是实实在在的万丈深渊,那样,竻还有得活吗?

竻倒还平静,站起身来,眼光追随着坠落的巨蟒,咕囔道:“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岩蝰?它们应该生活在穹峰北坡云层之下的地方。”

铭也看着坠落的岩蝰,心有余悸地说:“这么高,应该能摔死它吧?”

竻听到了铭的话,看他一眼说道:“它早死翘翘了。没看见喀一箭穿透了岩蝰的心脏吗?筇的短矛也应该进到它的身体里,大约到了心脏的位置。”

旁边,骅不解地问:“它不是一直在动吗?”

铭倒是明白了,说:“应该是岩蝰身体本能的挣扎。”他看一眼喀和筇,心道:真不愧是蓝眸族少年中的最巅峰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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