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峰峰顶,被蓝眸族人认为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喀已经带着戎登顶穹峰。相比较竻、筇和铭,估计要早两天。这是因为他并没有向穹峰的南面绕行,而是带着戎选择了几乎是直线的登山路径,艰险无比,却最近捷。
可能使所有没有登顶过穹峰的人想象不到的是,穹峰峰顶广阔而相对平坦。只要没有最后到达峰顶,无论在哪个高度哪个角度,穹峰主峰峰体都像一支矗立的匕首,它的峰顶就是匕尖,笔直尖锐,难以立足。然而,真正攀上峰顶,却会陡然发现,上面是另外一幅景象。
喀艰难地攀上最后一道千米绝壁时,看着眼前的景象,甚至因为暂短的吃惊而忘记去拉下面伸着手的戎,直到戎因为脚下轻微一滑惊呼了一声。
到了穹峰的峰顶,竟然完全没有了山的感觉。上面石块裸露,缝隙间偶有花草;极少见高大的乔木,但灌木丛生,连接成林。由于灌丛不是很高,视野极为开阔,放眼望去,竟难见尽头。喀不禁惊叹:“穹峰的峰顶竟然这样广阔!”
其实,穹顶尽管乔木稀疏,树种并不少,有倭叶杨、蛾榆、镜油松、侧叶柏、高山定子等。灌木的种类比较多,像:紫穗槐、荆条、酸枣、胡枝子、毛樱桃等,每个种类基本都能连生成片。其它诸如:木荷、栓皮栎、忍冬、卫矛、金合欢、苦槠等也能见到。更有即便是塬周围也很少见的各种柳树,如:墨柳、皂柳、君柱柳、绵尾柳等,偶现几株,形态迥异,袅娜多姿,为周围景色增光不少;只是,这些柳树都很矮,比一些灌木高不了尺许数寸,不太容易注意到。
喀即刻就发现了穹顶的一个特异之处,目光所及,入眼的和他到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就是没有见到藤类。那些在攀爬穹峰过程中随处可见,甚至最后千米峭壁上都长着的各种藤类,一到穹顶,如受到什么禁制般,竟然都不见了。
然而,喀的注意力并不在此。甫一登顶,他便向空中望去,瞬间他便认出了那块垂悬着神藤的陨石。陨石就在前方的空中,从喀站立的位置看去,在他的东方偏南。喀拉了一把戎,说道:“我们到那里去。”
竻也是选了直捷的攀登路径,只是略多选了日照强一些的地方,于是便比喀绕出了很多的路程,但其艰险程度丝毫没有减少。这样做,只是为了骅骝的心情更舒服一些,因为穹峰北面阴湿的峭壁树林,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竻也登顶了,一眼望去后瞬间的感受和喀差不许多。他也即时发现了,穹顶竟然没有藤。此念在脑海中一过,目光同时望向空中。于是,他看到了心中一直挂念着的那块陨石。陨石离穹顶很近,可以看清陨石表面的凸凹棱角,还有上面的树影,当然最显眼的是陨石下方垂悬着的那根粗壮的长长的藤条,藤条的底端长及穹顶,但此刻横向离穹顶有数千丈远,在空中轻微地飘荡着。
竻陡升敬畏之感,心中想到:那就是神藤了,父亲荼正是攀着神藤,然后通过一阶阶陨石构成的天梯,登上大泽。
骅骝略显得疲惫。竻见状决定先休息一会儿。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如黑色的闪电一般俯冲下来。竻大吃一惊。
竻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鹰,也从没有如此近的体验这么大的鹰在面前划过,近到可以一把抓住那鹰的爪,而那鹰带起的风,将他和骅一起掀翻在地。也就在这一刻,竻认出这种鹰,叫搏云鹫,是在穹峰云层生活的一种鹰。不过,这只也太大了些,有些超出了认知。不知为什么,它竟然飞到穹顶来了?
骅还在震惊着,竻一个鹞子翻身站立,顺手把骅拉起。此时,那鹰已在高空成为一个豆粒般大的影。
筇和铭都是在至少比喀和竻晚两天后登上穹顶。他们把骃和骆拉上来,才向身后望去。同样是看,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筇想的是:这就是穹顶?铭在感慨:我终于登上了穹奇山脉主峰之巅。
筇从这一刻开始感受,做为整个蓝某族的神山,穹峰的神圣。铭则在好奇地四下观望着,被誉为整个人马星球的第一高峰,如何的与众不同?
骃和骆胸脯起伏,粗粗地喘息着,眼光充满好奇。她们不仅是艰辛,更是克服了无数次的生死历险,终于登顶。她们此刻享受的是心情完全放松下来的喜悦。
其实,比少年们更早登顶的是蓝眸族族长蓬。别人蓬不知道,但知道喀登顶后一定要来的地方,他已等候了几日。然而,当他警觉到远处有人登上了穹峰,继而判断出来人正是喀和戎后,震惊让他无以复加。这个时候,喀和一起走着的戎,距离蓬还远在数里之外,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穹顶之上还有他人,不会想到这个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更不会想到这个人是族长蓬。
直到喀和戎走到蓬的面前,蓬还保持着刚才的神情。喀看到蓬后,也是一愣,但很快平静下来,问道:“族长,你怎么会在穹顶?”
蓬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反问道:“你们怎么会从那个方向过来?”
喀回头看了一眼过来时的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戎不懂族长蓬为什么会这样问?也不知道为什么喀不做直接回答?她说:“我们就是从那边登上来的呀。”
蓬的眼睛盯着喀,问道:“你们从那边登上了穹峰?”
喀点点头。
蓬的神色变了,变得迷惑,变得不可思议。他望向喀来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喀不明白族长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但也有自己的疑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喀来讲,见到族长蓬,这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这里是穹峰的峰巅,是整个蓝眸族人数万年来没有几个人能够到达的地方,在这里能碰到人?蓬登顶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蓬为什么要登顶?
蓬回过神来,也恢复了镇定的表情。他说:“夏族的铭带着他的情人也来攀登穹峰了。可是从一开始,我们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喀即刻明白了族长蓬的意思。蓝眸族和夏族之间的关系,如果说蓝眸族的年轻一代里有谁能够知道其轻重,那么只有喀自己,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而喀又知道,铭做为夏族的和他同一代人,在夏族的地位意味着什么?可是,铭是夏族人,他为什么要登顶穹峰呢?
蓬看着喀说道:“尽管你从未攀登到穹峰的峰顶,尽管戎可能会影响你攀登的速度,可你还是应该几天前就应该登顶。你为什么现在才上来?而且是那个方向?”
喀本想说我们,他看向戎,说道:“我们在云层的时候,她得到了召唤的感应。我遵循了她的感应,于是,我们看到了奇迹。”
蓬迷惑不解:“奇迹?”
喀说道:“是的,奇迹。我们在云层,看到了草原。”
蓬吃惊:“草原?”
喀说:“草原,空中的草原。”他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一个大神才可能造就的云的甬道,送我们去了那里。之后,草原被云层淹没,甬道也消失了,而我们却不知为何,就到了穹峰的西北。”
蓬以从没有过的震惊表情说道:“穹峰的西北?”
喀说:“是的,我们就从那里攀登上来。”
蓬沉默了,目光深邃,看向喀和戎走来的方向。
戎没有参与喀和族长蓬的对话,她一直看着南面上空喀和她说过的那块被称作天梯的陨石及从上面垂落下来的藤条。这样近的距离,藤条粗糙的皮块及裂缝甚至叶脉的纹络,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辨。这就是神藤?戎忽然感受到了入骨入髓的痛切。
蓬向喀说道:“在你们的后面,竻带着骅骝、筇带着骃、铭带着骆先后登上了穹峰。你没有碰到他们?”
喀有些吃惊,说道:“竻和筇也登上了穹峰?铭带着骆也来了?”
蓬皱着眉头说道:“按照时间计算,现在都应该登上穹顶了。”
喀忽然说道:“有没有可能,他们也被送进云的甬道,去看草原了?”
蓬疑问着说:“可是,穹峰的云层里怎么会出现草原呢?既然出现了,那又意味着什么?”
此刻,竻正神色凝重地盯着头顶上方的天空,那只身型硕大的搏云鹫正在那里盘桓着。
骅站在竻的身边,也仰头看着那只鹰,眼色充满不解。他们的身子只要向前移动,那只鹰就俯冲下来,快捷而凶猛,不过并没有对他俩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似乎只是要阻止他们前行。
竻呐呐自语:“真是奇怪!它为什么要这样?”他向前方极远处看了一眼:“不知喀是否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登顶后的筇和铭也遇到了麻烦,他们和骃及骆被一片刺球挡住了路,数量得有几千个,每一个都有尺许的直径。那些刺球密密麻麻布成一道几十丈长和宽的隔离带,而且十分协调,正片的左右滚动,绕不过,跨不过,试了几次,他们终于不得已止住脚步,开始琢磨这是怎么一回事?
筇和铭都认识那刺球,是猬鼠用身体缩卷而成。筇说道:“它们要干什么?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向前行走?”
铭说道:“这是穹峰峰顶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猬鼠?而且个头比我以前见到过的要大何止数倍?”
这种猬鼠并不伤人,除非很大的群落迁徙,一般情况下,见到人类会立即逃遁。按照猎人的习性,筇和铭完全可以且屠且行,杀出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可这是穹顶,是蓝眸族人的神圣之地,他们不敢贸然行事。
筇和铭又试了几次,终于明白,这些刺球就是要和他们作对的。铭摸着脑门,一脸的无奈:“这么多的猬鼠是从哪里来的?”
筇则思索了一番,说道:“铭,你先退后,我自己试试。”
铭立刻明白了筇的意思。这些猬鼠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夏族人而刻意为难?于是,后退了几十步。
筇自己向前走去,连骃和骆都没有带。结果,刺球毫不客气地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