笳费尽口舌,才说通钧和夏族的少年们不再前行。所有人又费尽更多的口舌,劝动了箴跟随他们下山。在这之前,成年猎人放飞了最后的风猎隼向五长老芾作了通告;但就他们所在的高度和位置而言,五长老却已经不能和他们取得联系并作出指示了。
两位成年猎人对目前的位置作了一下判别,一个说道:“我们不能原路回去了,太危险了。”
另一个答道:“是的。上山还可以,那样一段接一段的陡壁向下,太容易滑落。我们还可以,那些夏族少年可能不行。尤其是那个箴和他的情人,都必须贴身保护着。”
前面说话的向远处眺望着说:“我们现在应该在穹峰的东南偏南的位置。我们现在偏离开这条路,向西的方向,一面下山,一面寻找路径如何?”
另一个担忧地说:“穹峰这样广阔,万一迷路,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前面说话的神秘的一笑,朝箴的方向努努嘴:“我们去问问他。”
另一个恍然大悟。于是,两人向箴走过去。
询问的结果令两位成年猎人大喜过望。箴直接给予了非常肯定的答复:“我不知道路,但绝对不会失去方向。”
对于优秀的猎人,只要不迷失方向,又怎么会找不到路径呢?于是一行人撇开原来上山的路,向西横行,以便在穹峰的正南面找到原来熟悉的路径,那些路要安全得多。
启程的时候,一个成年猎人回头看看,说道:“不得不说,如果只是为了攀登到峰顶,那是一条绝佳的路径。”
另一个也回头望去,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条路最终通到哪里,毕竟离顶峰还远着呢。不过,攀援到现在这个高度,已经是神赐捷径了。”
先开口的说道:“记住那个开始攀登的位置,有时间的时候——”话未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另一个正听着,忽然也愣住了。
两人有些震惊地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眼神,更加吃惊了。他们明白彼此的意思,因为两人都记忆不起,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登山的了,这对于蓝眸族优秀的猎人,有点太过不可思议。
钧靠近箴悄声问道:“你能确定铭没有事情?”
箴说:“没有亲眼看到,我什么都确定不了。这就是我不愿意回去的原因。”
钧腹诽道:如果亲眼看到,还用你确定吗?
箴并不知道他的想法,继续说道:“但我冥冥中感觉,铭一点事情也没有。”
钧无语。
此时,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蓝眸族族长蓬急得就要疯狂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已经回到穹峰半腰的云雾层几天了,不仅没有寻找到喀等人的影子,他自己也时时处在迷失方向的境地。这对于他,不仅没有过相似经历,甚至不可想象。而由此联想到那些肯定已经登到此处的少年们面临的同样的处境,他不禁感到内心惶然。
不过,有一点蓬是十分坚信的,就是喀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那可是自己在风雨交加的深夜得到大神梅西耶的谕示攀登穹峰,从大泽寻找回来的,是大神梅西耶之子,他怎么可能出事呢?
对于竻和筇,蓬就没有那么有信心了。竻和筇的能力蓬十分清楚,应该是和喀同等的存在,甚至很多人觉得筇可能要超过喀。但,现在的事情能简单地划归为能力的问题吗?若仅仅从能力的角度看,现在这样的处境,他对喀也没有信心。蓬绝不会认为,这三个少年的现在的能力会超过自己,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行,当然这里说的不是武力格斗,而是处置复杂事情的经验。蓬认为喀是大神庇护的,所以才不用担心。
蓬不得已,找回进入云雾层时的路径,从头开始,辨别喀等人留下的痕迹,据此追踪。他很轻松地判断出,进入云层前,竻和筇根本没有和喀汇合。而令他格外担忧的是,期间没有发现一丝夏族少年铭留下的迹象,由此他根本无法断定铭是没有登山,还是选择了其它的路径。如果铭选择了另外的登山道路,以塬的蓝眸族人对穹峰的认知,其危险性要增加数倍。
蓬经过缜密的思考,决定先寻找到喀等人,然后和他们一起搜索铭。他此时可以基本断定,喀等几人还留在云层。不过,蓬的忧虑很快加重了。翻过一道垭口,经过对一片很大区域的仔细辨别,他发现喀和竻、筇分别去了不同的方向。怎么回事?他认为,以竻和筇的追踪能力,是不会丢掉前面的目标的,除非他们自己不愿意继续追踪下去。发生了什么?他们能从山脚开始归并到同一条登山的路,中间无数岔路却没有分开,只能说是刻意追踪的结果,为什么到这里却分开了?而且从留下的痕迹判断,他们并没有汇合在一起。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后面的竻和筇分别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前面的人分路走了,给蓬带来极大的困惑:三对情人,该去追踪谁?毫无疑问,他现在无论距离谁都很遥远。自己到达这里和他们相差几天的时间,依他们的登山能力,这么长的时间,拍拍屁股都能想出他们能走出多远。而更大的问题是,找到一人后不可能再找到其他二人,除非在峰顶汇合。蓬想了想做出决定,去追墒州的筇;相比较,他还是对塬的喀和竻比较放心一些。
蓬对三处痕迹进行了分辨,确定哪个是筇留下的后,就沿着这条路追踪下去。以蓬的眼光来看,区分三个人是很容易的。本质上,墒州来的筇和塬的喀及竻在做事风格和习惯上有很大的差异,很容易辨识。而喀是在蓬的家庭中长大,他的一些处事方式是跟蓬学来的,因此很好辨认。在确保不丢失前面的目标的前提下,蓬用了自己的极限速度,这是很恐怖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到过。
其实,这时即便是夏族的铭,也带着骆进入云层若干天了,只是因为他是从另外的路径上来的,蓬没有巡察得到。
蓬一面追踪着筇,一面分析着竻和筇分开道路的原因。筇留下的痕迹断断续续,蓬根据判断基本上能衔接起来。一天过去,到了临近夜晚不得不扎营休息的时候,看着前方,蓬的心揪得紧紧的。傍晚的光线已经昏暗,加上浓重的雾气,能见度很低。因为以前的登顶,蓬都没有在云层滞留过,所以并不十分清楚,这里云雾的浓度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样浓厚的雾气中逗留,是十分危险的。聪明的人应该今早离开。所以,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喀等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这里?他们要干什么?
休息了一夜,蓬在天刚刚放亮时便再度启程,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最快的时间里追赶上筇。
不可思议或者说让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发生了,他失去了筇的踪迹,这对于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然而,筇的踪迹确实一点也没有了。蓬退回原路最后一个留有筇的痕迹处,反复向前观察探索,几乎把可能走的路都观察辨别过了,筇无影无踪。大半天过去,蓬一筹莫展。不得已,蓬回到喀等三人分开路的垭口,这次他决定追踪喀。
相比较筇,似乎喀要好追踪得多,这是因为蓬太熟悉喀的脾性,一段陡坡,一道溪谷,蓬都能轻松地判断出喀可能的取向,并且最终证明都是正确的。
又一个夜幕降临,蓬选择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准备歇息。这是一座低峦,岩石兀立。蓬站在一个高处,眼前云遮雾掩,不能望远,他只能用心向远方感应着。
第二天,攀越了几个时辰之后,蓬再度惶惑了,他竟然又失去了喀的踪迹。他来回仔细观察几遍,发觉是徒劳后,看向一个方位感觉有些茫然。他虽然内心十分肯定,喀一定会沿着这个方向走的,但却不敢跟随下去,那里纵深度太高,即便是对他也是一个充满未知的地方。他倒不怕自己会发生什么意外,而是担心时间,额外耽误的时间,或许会影响到一些什么?
站了有多久?蓬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忽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陡然一激灵,瞬间抓住了那个就要逝去的念头。稍一思索做出判断后,他又返回到那个少年们的分路口。他分析出竻的行进方向后,追了上去。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当竻也无迹可寻的时候,蓬举目看向了一个方向。那里云雾朦胧,根本看不清什么,但蓬的方位感十分超然,他敢断定,虽然走了不同的路,但喀和竻及筇去了一个地方,或者说是同一片区域,他们殊途同归。
那个地方是哪里?是什么把他们吸引了过去?
蓬深度地思索着,没有贸然行动向前追踪过去,因为如此优秀的三个少年,分不同的路径去了那里,而且不是汇合后商议好的,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甚至是必然的原因。
蓬的心情释然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喀等人滞留在云层,如果他们去了一个地方,那么危险性就不会太大;或者说即便是有什么险情,他们也有能力排除,现在完全可以放下心来。
那么,夏族的那个铭呢?他又去了哪里?
蓬思索着所有的可能。他陡然心中一亮,恍然大悟:少女,是那些少女们!铭是一个夏族少年,但他却从神谕的高原领回一个蓝眸族的少女,尽管那个少女有着黑头发黑眼睛,完全违悖了蓝眸族人必定是蓝眸的自然规律,但她确实是从梦幻之门里走出来的。
蓬豁然开朗:不管铭从哪条路径登上穹峰,到这里肯定也要滞留,也要到前面的那个区域去,他终究要和喀他们会合。
蓬再向前方望去,依然的雾气缭绕,混沌一片。他想:那里是少年们的地方,有着少年们的事情,或许自己等人是杞人忧天了。想透了,心情就爽朗,不再为少年们担忧。
蓬转身下山。他可没有不亲眼见到少年们就忧心不已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