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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往事

一重梦,梦中神,就是瑶芝自己的梦境。梦境是根据瑶芝的回忆所化,若有人闯入化梦中就会自动代替原本梦中的人,化梦不一定和回忆一模一样,它会根据化梦中人的所作所为慢慢重写往事,所以化梦即是回忆,又是新生。

远远黄沙四起,河流蜿蜒至九曲交汇处,落日红似火悬挂在上空。看到此景,薪梧君灵光闪动,想到八荒内能有如此壮丽之景的,只有海外之北的北狄之国。

北狄之国,自上古时期便是炎黄子孙所居之地,薪梧君和空炎也是在此地出生。再次来到此地,不胜唏嘘。薪梧君运灵掐指一算,算到今日是瑶芝十八万岁生辰,正是九天神封为上神的年岁。

瑶芝的梦,从十八万岁生辰开始。

黄沙尽头,一列长队,驱车而来。九天之上任谁的宫殿都摆不下赤帝女儿生辰如此大的阵仗,选在八荒人间过生辰,也是有原因的。

薪梧君自出生以来也有二十多万年之久,一直在南方天境做帝君,他第一次见到瑶芝正是十八万岁封神大典,只是那时还未认识瑶芝,算是一面之缘。

浩浩荡荡的队伍乘云而来,漫天黄沙眨眼间变为弥漫茗香,引来蝶仙无数,或许她们本就是来看帝女生辰的。又是生辰,又是上神大封之礼,六界之内但凡有些位分的,将要有些位分的,都从六界赶来八荒贺喜,其中不乏些许薪梧君认识之人。

其中一位,面容并看不出年龄,但谈吐举止皆是长辈作态。玄色兽纹铠甲长袍,黑金冠束发,英气不输任何一位青年男仙。

薪梧君上前点头示意,此人见到立马上前拱手招呼道:“太阴魔界师祖风谣,见过薪梧君。”

风谣抬眼见过薪梧君带些戏谑的口吻问道:“薪梧君怎有兴致来此?”

九天上的众神都是知道的,薪梧身为白帝之子从不轻易走出青阳殿。除非九天之中其他天境有事商议才会偶偶走动一番,但此时从九天下来到北狄之国更是史无前例,众神们看到帝子一人在此都有些不敢相信,只有魔界魔尊风谣从不畏惧上前询问。

薪梧微挑嘴角,从嘴中吐出一句话来:“在九天待久了,出来转转。”似怒非怒,含嗔蹙眉的薪梧君甩袖离去,叫众神望尘莫及。先是瞬间静默,而后就炸开一片,众说纷纭。六界最近太平,众神只能用上神们的八卦聊以慰藉。

被薪梧君斥回的魔尊不但不怒,反而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盘算。

白帝之子薪梧帝君来参加帝女夷奚生辰的事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八荒,这下更热闹了。西方赤帝本就有意和南方天境结亲,今日对方亲自前来众人皆猜测非凡。况且瑶芝死前两人关系也一直是九天上八卦的重点,人人都盼着两人终能结果,可薪梧君从未表白过自己的心意,更不知瑶芝对自己如何所想。

赤帝忙于事务向来是不管瑶芝的,此番重要的日子也不可能在,但瑶芝的面子很大,勾陈大帝前来主持大典,薪梧坐在大殿上仅次于勾陈大帝的座位,看着生辰队伍走近,薪梧君桃目微启,一女远远走来,石榴红裙着在嫩白的凝脂肌肤上,像极了染上鲜血的牡丹。目光深邃灵动,眸色清浅微含秋水,笑意自生,一嗔一笑皆在眼中,这倒让薪梧君想到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之说,一步一涟漪,浸润漫天香花碎玉。

众神都听说过瑶芝美貌,今日所见果不其然,庭上众神皆瞠目结舌,一片寂静。只听殿内一声细亮干咳将众神拉回元神。

礼过之后,便是宴席。勾陈大帝本就是不好吃宴,遂礼过三杯就退了席。薪梧君也起坐离去,省的帝君在此使众神压抑拘谨,席间气氛瞬间变得活络起来。

在瑶芝梦中,这年还并未认识薪梧君,所以薪梧盘算着得找个机会让瑶芝认识认识自己。

瑶芝刚从席上离开就把身上的头饰镯子去掉,长出了一口气。

她绕过大殿,后花园是另外一番景象,人间的情调也丝毫不逊于九天之上。刚还是红霞似锦,此时便月明星稀,后花园雕梁画栋的长廊绕着流动的清溪而走,此中假山睡莲不少。

瑶芝顺着长廊走到豁然开朗处,是一片梅花林,皓月光下,红梅变粉,散发着梅香。

“还未到冬日,梅香便如此沁润,估计是用雨露浇灌而长。”

“怕不是雨露,而是玉露吧。”

低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瑶芝回头,看到一袭白衣的薪梧君,深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近看唇齿若桃红花苞,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瑶芝吃了一惊,后退一步,哪知被身后梅枝所挡。“咔嚓”一声,一枝开的上好的红梅掉在地上,阵起微微尘土。

瑶芝看着眼前的男子,镇定了心绪开口问道:“你是?”

薪梧君盯着她的眼睛的眼睛,上前一步,开口说道:“白帝之子,南方天境帝君薪梧。信步走过此处,看景色极美所以驻足看看。”

“噢,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瑶芝心想这男的真奇怪,众神都说薪梧帝君好冷清,也不曾见过他的笑脸,眼前这个男的虽长相是薪梧,可自己却没法相信他是真的传说中的薪梧。

薪梧见瑶芝并不为所动,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果然是我认识的瑶芝,警惕性这么高。”

“你可是怕我?为何见我就要走呢?”薪梧君挑起半边嘴角,细长的眼眸挑衅的看着她,伸出手拉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瑶芝。

瑶芝的脾气哪受得了这个,眼前这人明显是要调戏自己,不管他是不是薪梧君,这个样子自己定是看不惯的:“噢?怕你?我来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怕好不好?”

话音刚落,瑶芝便祭出自己的长鞭,那是龙筋皮骨做的上好神器,通身发着红光恶狠狠地就往薪梧君这里冲来。

薪梧马上做出反应躲过一招:“你这丫头好大的脾气!”

瑶芝不和他对话,跟上又是一鞭,速度极快。

薪梧不想和她动手,只得左右躲闪,待看好时机突然出手便控制住了正在飞舞的红鞭。他顺势将鞭子绕上手臂,将拿着那头鞭子的瑶芝拉至跟前,两人挨的极近,瑶芝能闻到男子青丝上的阵阵青草香。

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为帝君的男子,微微抬起眼帘,睫毛带起的微风掠过自己头顶的发丝,睫毛下的眼眸盯着自己满含秋水,两人的鼻尖贴在了一起,接着瑶芝就感觉到嘴唇上有一丝湿润,浑身的灵气突然间就冲向了脑门,那两片嘴唇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

薪梧放开怀中的瑶芝,生前两人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但可恨自己就是没有勇气,这次不会再错过了,反正是梦一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这次自己是真的在找死了。刚这么想就听到瑶芝带有怒气的声音:“你找死!”

瑶芝正要甩鞭过去,但想到自己灵法并不胜他,气的直跺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帝君!”

薪梧君歪着头看向瑶芝,眸子里带着丝戏谑:“哦?不是这样的帝君那是哪样的帝君啊?”

风拂过薪梧君的白衣,吹散了梅花花瓣,红色的花瓣落在白衣上,显得格外的娇艳,瑶芝看着眼前这个放肆的帝君,突然眉间微蹙,看似很痛苦的样子:“哎呀,你来扶扶我,我好像岔气了。”

薪梧君眨眼间上前扶住了要昏倒的瑶芝:“好,我来扶扶你。”

瑶芝直起腰来,根本没有身体不适的样子,反之手中握着红鞭,另一头捆住了薪梧君的双手:“哈哈!管你是不是帝君,惹了我的都得死!”说着瑶芝伸出掌就要打下去。

空中忽然泛起绿光,从中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待光散去瑶芝才看清楚是两个长相差不多的青衣白发少年:“你你你,敢打我们老大!”

“神使?”瑶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本不想让神使出来,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蛇形渐渐变成人形的少女凭空出现,柠沂站在瑶芝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境况不知所措,薪梧君那边的两人拼命对柠沂使眼色,此时的柠沂已经是被入梦前的柠沂换过了,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不然被瑶芝发现自己是在化梦中就无力回天了,柠沂顿了顿,轻声对瑶芝说道:“瑶芝,这是帝君,你还是放过他吧……”

瑶芝看了看柠沂盘着双髻头的样子可爱极了:“放心,没事的,你去帮我搞定他们两个就行了。”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二杀那边。

二杀看到柠沂作为神使要听从神的吩咐和他们打斗,不仅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我们两个大男人打一个女孩子?”

柠沂无害的一张脸微微偏了个头,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二杀一眼,杀无涯不知是不是看错了,那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杀气,柠沂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眼中的瞳仁忽然聚集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双蛇眼长在了人脸上,瞬间一阵冷意冲上头顶……

二杀与柠沂对阵丝毫不占上风,在打斗中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对柠沂说道:“柠沂妹妹,我们装装样子算了,你不要这么认真啊。”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以后我们两人叫你姐姐怎么样啊?”看着眼前二杀被柠沂打的抱头鼠窜的样子,薪梧君不禁将头低了下来,不忍再看,心想:打吧,打死算了。

在此期间,薪梧君一直老老实实的被瑶芝绑着,一声不吭,看到他的神使被打,瑶芝的气也泄了下去:“算了,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先饶了你了。”说着,捏了个诀,捆着薪梧君双手的红鞭消失了。

柠沂也停了手,通身的戾气霎时间不见了,又变回了一个小姑娘的模样,眼神里带有楚楚可怜的目光:“无涯哥哥,雨别哥哥,你们没事吧,我下手太狠了不好意思啊。”

二杀看见柠沂朝自己走过来,互相闪躲:“别别别,姐姐,我们没事,没事。”这下他们终于知道薪梧君为什么说不要被柠沂的样貌欺骗了这些话了,柠沂在战中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啊。

瑶芝看到二杀的样子不禁好笑,用一只手放在嘴边:“喂!二杀?二傻吧!哈哈哈哈哈哈。”

正肆意笑着的瑶芝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旁的薪梧君,不禁脸上一阵绯红。

薪梧君正要仔细看看瑶芝,哪知忽然眼前掀起一阵大风,整个梦境都像是扭曲了一样。眼前的瑶芝消失在风中。

再次平静下来时,是一个阴冷的雨天。薪梧君站在沧海之边,眼前的海岸卷起浪花,从水中走出了一个美人,黑发贴在石榴红裙上,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这海水满是腥气,你小时候口味真重,究竟是怎么吃得下海里的活鱼的。”

这一幕,薪梧君在记忆里寻找,应该是两人初识后的两年,赤帝和白帝一向交好,两人有空就会借公事之名在天境界内烹茶论事,而他和瑶芝年龄相投,总会一起出去,他带着瑶芝来到沧海之边,这是他幼时记忆最深的地方,那时白帝将他和空炎兄弟二人放在这里修炼,这对一直在九天上生活无忧的两人来说无疑是一次锻炼。

今天再次来到这里,勾起了不少往事的回忆。看来,瑶芝也对这里印象深刻,不然也不会梦到了。就是不知,化梦中的此时和入梦前真实的记忆有没有什么变化。正想的出神,便听到空炎的声音。

沧海的浪花一层接着一层,打在石壁上,发出凌冽的声响,再加上下雨,周围的空气都冷了许多,空炎站在被浪花击打的石崖上:“我成魔之事,求你不要告诉父亲。”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空炎,额间朱砂散着红光,是了,就是这日。空炎请求不要把他成魔之事告诉父亲白帝,但他哪知此时白帝已经派了天兵来将他擒回九天。薪梧君想到往事,不知如何作答,毕竟被擒回九天的空炎被吊在诛神台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蚀骨之痛。

站在海边一处高崖上的空炎看到薪梧君在出神,眼里先是从恳切到惊慌,张口问道:“怎么,难不成,你已经告诉父亲了?”

果然,和往日一样,薪梧君看着一幕幕和往日发展的一样。空炎怀疑自己告诉了父亲,可薪梧君知道自己并没有,白帝想知道什么是不用旁人告诉他的,空炎难道不懂吗?还是他一直觉得他这个弟弟不可信,在他眼中薪梧就是一个出卖兄长的人?

“不是他说的,是我!”和事实一模一样,瑶芝站了出来,为了制止空炎对薪梧君的恨意,瑶芝把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你成魔杀人,本就是你的不对,如今你也该受到惩罚。”虽然这只是一个化梦,但梦中的瑶芝确是那么真实,薪梧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想我一定要在梦里弥补我俩生前的所有遗憾,这样就算破不了梦,我也无悔了。

天蓝如洗,如青树翠蔓编制在天际,一滴滴雨珠划过长空,雨越下越大,像天空的逃犯冲了下来,雷声震耳,像是一个人深沉的怒吼。薪梧君知道,天兵来了。这次,他不想让空炎再受难了:“瑶芝,帮我救他。”薪梧君知道自己的举动就会改变化梦的发展,但他并不在乎,他只知道当初自己没有救空炎,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不能在放任不管了。

薪梧君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黑发散落在脸上,比平日里少了些英气多了些温润,瑶芝不知薪梧君为何忽然要救空炎,可是她平日里与薪梧君相处,知道他的为人,相信他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只要他开口要自己帮她,她就一定帮。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海岸边的石崖上,薪梧君站在最前面看着海岸线消失的天际,那是南天门的位置,天兵从那边如乌云般压来。

杀无涯和杀雨别也是能分辨缓重的,他们脸上是从未见过的严肃,两人并排站在薪梧君身后,挡在了柠沂和瑶芝的前面。

空炎看到这五人的架势,吃了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薪梧君回望了空炎一眼,如清风拂云般挑起了嘴角:“帮你,没看出来吗?”

空炎听到大笑一声用传音术将一段话只传到了薪梧君耳朵里:“果真你不再是当年那个小薪梧了,起初我还不放心你来入梦。没想到在梦中你还要来保护我,放心吧,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如今我是魔尊,区区天兵奈何不了我的。”

薪梧君这才知道,当日入梦空炎虽回去了,但现在化梦中的空炎已经被梦外的空炎取代了,一定是他也找到方法跟着入了瑶芝的梦。

天空响过第八道闪雷,天兵已经来到沧海边,空炎飞身上前,迸出一道红光,祭出烙云枪横扫千军。薪梧君见眼前强光一闪,沧海石崖,天兵混战皆变为虚无,怕是梦境又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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