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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入梦

秋水山阵风习习,一身月白长袍的薪梧君和飘飞的柳絮融为一体,渺然自若,让人怀疑这人的真实。第一次听到瑶芝羽化的消息,就是在这。

“我只离开你两天,你便如此不让我省心!”气愤与悲痛涌上心头,薪梧君知道,自己非要去化梦中帮助瑶芝不可。

按九天上的规矩,瑶芝死后就会入梦,顺利过六重梦并拿到往生石就可以重返九天,这就是所谓的羽化升天。但仅凭瑶芝一人破梦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薪梧君要想办法去化梦中帮助瑶芝。

青阳殿内,薪梧君一袭月白衣衫,黑发如瀑洒在肩上,深色的眼眸中流离的皆是悲切。薪梧君拿起杯子,在手中转了又转,端详了半天,将杯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分魂散,水九分,散一分,分离形神。元神脱出可去形体所不能及之地。”

薪梧君服下分魂散,将自己真身祭在紫藤剑内,封剑而去。这样他的真灵就可以进入化梦之中了。

刚进入瑶芝殿内,薪梧君就觉得些许不对,按习俗八荒帝君羽化时从殿外五百里开始就要设立七七四十九种结界,预防不轨之人在女帝入梦过程中破坏原身,如原身破损,破梦后的元神无法寄居,便会使之堕入虚境永无超生之力。

所以薪梧君才想着早些来,开结界势必要费些时间。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瑞云殿外并无结界,轻轻松松就进入了正厅,薪梧君顿时心生戒备。

果不出其所料,只刚踏入门槛,就看到瑶芝生前的贴身女弑,柠沂。开始薪梧君并未看到柠沂的面庞,只闻了到阵阵血腥,跨入门槛的那一刻,才看到柠沂从门后露出的胳膊,她倒在血泊中,浑身上下皆是法器焚伤的深痕,脸上满是血迹,已看不出她原来慑人心魄的容貌。

柠沂是瑶芝当上女帝前一直带在身边的,原本她只是柠月山上的一条虺,在修炼中遇到瑶芝的点化便被她收下作为女弑,那时瑶芝只有五万岁,算是个少女。

原本山野中自修的灵蛇本就嗜血,再加上瑶芝对她宠爱有加,多方进贡给赤帝的丹药神草都被瑶芝当饭喂给了她,以至于万年后瑶芝带着她走在九天之上,众神都要退让三分。有一次魔族来九天拜访的魔使不认得瑶芝,口语轻浮了她几句,便连着那魔使在魔界中的一家魂归阴墟。

女弑这个称号也是从时才有的,弑魔无数,柠沂引出法器,不说整个魔界,半个魔界抖上一抖也是有的,可如今究竟是谁有如此本事,在柠沂引出法器惊动八荒之前就破了四十九重结界还把她打成重伤?

薪梧君想着想着,确实想到了一个人,但这个人多年不出世,如今闯入神殿是为何?倒在血泊中的柠沂慢慢褪成蛇的模样,从白花花的蛇皮中钻出,血紫色和浅血牙色花纹交织的蛇身闪着光晕,一点点向殿内挪去。

薪梧君感到从殿外传来一阵冷冽的杀气,瞬间隐了身形屏息看着屋外。

院内的桐柏活了没有万年也有千年,看来瑶芝很是认真的照顾它们,此时狂风大作却只晃动了枝桠,连叶子也没落下一片,直到一声怒吼随风刺入空气中,树上的叶子瞬间飞下,连弥留的机会都没有,几棵树已经完全秃了。

薪梧君只听到那怒吼道:“你一个女弑竟敢骗我!”

果然是他!薪梧君显出原身引出紫藤剑,霎时间和来人的烙云枪撞上,擦出一道火光迸向天际。只见手执烙云枪的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还是来了。”笑眼里多了些许伤感,额间刺眼的朱砂也散了光彩。

说罢起开被挡住的枪向薪梧君的心口刺去,金衣少年步步紧逼,出手毫不留情,薪梧君很快便被逼到死角。

薪梧君使出法力将引出的紫藤剑化为百道剑影护在自己周围:“你拦我也无用,我是一定会去的。”

金衣少年先是愣了愣,笑着说道:“好啊,看看瑶芝还等不等得到你!”

两人正在酣战,柠沂扭着蛇身终于到了瑶芝的卧室内廷,这里并无太多陈设,最多的也只是散落在地上的书籍,从这一摞摞书中过去,柠沂用信子将一本本书打翻在地,书从中猛然抽出,渐渐地一个阵法被几本书划过的痕迹显现出来。

柠沂扭动到阵法中间滴上了一滴自己的蛇血,接着一束光将她包围,光再次褪去时,柠沂已没了踪影。

哪知这一切都被薪梧君看在眼里:“果然,你到死都这么机灵。”

烙云枪直直地刺入薪梧君的心口,少年额间的朱砂再次泛起红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薪梧君的眼睛喊道:“你可知入梦后如果破不了梦,你也没法回来?!”

没等他反应,眼前的薪梧君已化作一缕细烟。

“为了她,你还是什么都肯做。”空炎垂下眼眸,将烙云枪隐去飞出了瑞云殿。一身金色衣袍变得不再那么耀眼。

柠沂随阵法到了放置稚缇本体的地方。“迷林。呵,亏得只有她才想得到这个地方。”柠沂闻声向身后看去,发出嘶嘶声对薪梧君吐着信子。

“倒也辛苦你如此费心地保住原身,你放心,空炎已经走了,有我在他不会乱来。”

薪梧君说着蹲下来看了看柠沂身上的伤。“不愧是化天地灵气长成的虺,褪一次皮那些焚痕便好了大半。

“薪梧君,带我进去吧。”柠沂化成人形,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和女弑这个名号一点也不像。

“瑶芝待我好了几万年,我也要进去帮她。”柠沂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薪梧君点点头:“罢了,你跟我一起吧。”

这迷林尽头便是瑶芝的原身所藏之地,为保护自己的原身,瑶芝还设置了两重关卡。第一重就是刚才柠沂脱出的阵法,如若祭阵法的血不对,便会使人迷失在阵法中,耗尽鲜血而死,阵法识血也是因为万年来瑶芝一直在用血养阵。

第二重关就是眼前这迷林,此时已经是深夜,薪梧君和柠沂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出迷林阵眼,不料薪梧君感觉周身灵力乱游,霎时间无法用灵气感应阵眼所在。

薪梧君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符烧着,火花渐渐变成一个人形,慢慢的,轮廓变的清晰,一个竹青衣白发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薪梧君又烧出一张白符,另外一个少年一样的装扮,八分似的长相。柠沂想这两人怕是两兄弟吧。

这两兄弟的眼睛极其相似,都是细长桃花眼,剑气挑英眉,唇红齿白薄嘴唇,一看就是能说会道,目含波的青年小仙。一般上神的神使都是小仙,除了柠沂是妖。可双胞胎神使,柠沂还是第一次见。

两兄弟闹腾的很,一直说个不停。

“老大,这是哪啊?”

“噢!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迷林?”

“诶,这个小姑娘是谁?你看长得还挺好看的。”

“老大,你可不能这样啊,瑶芝上神生前可对你好着呢。”

薪梧君白了他们一眼,马上安静了下来,柠沂憋住笑看着突然怂下来的两人。

“这是二杀,杀无涯,杀雨别。这是柠沂,瑶芝的女弑。”

“柠沂,这个名字真好听啊。我是无涯哥哥。”

柠沂发现无涯和雨别有些不同,杀无涯的气质多像纨绔子弟,玩世不恭。而杀雨别就是野小子一样的做派。而且杀无涯的一颗痣长在鼻尖,杀雨别的一颗痣长在眼角。这痣倒是给这样的长相添了几分妖娆。

“无涯哥哥,雨别哥哥。”柠沂懂事的顺着叫了声。

“诶,柠沂还挺乖的!”两人听这么美的小姑娘叫哥哥,很是受用。

薪梧君看着两人,冷笑了一声。

“你们可不要被她的样貌给骗了,柠沂厉害起来,怕是你们要叫她姐姐了。少废话,快去帮我找阵眼。”

迷林阵法会根据时间改变,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相同。上古时期赤帝与黄帝共同在此地修养,共同设置了此阵法,迷林阵法不在难而在繁,解开阵法步骤繁琐,只有愿意费心之人才有资格在此地修炼。

待四人找到了“天”、“地”、“玄”、“黄”、“荒”五阵眼,树叶的缝隙中已经透出阳光。薪梧君飞身摘下一片竹叶,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放在自己嘴唇上慢慢送出气来将其吹响。那竹叶本就吸收天地灵气长得甚是茁壮,加上两帝神元一部分寄在此地,所有灵气全部笼罩在这片竹林,所以竹叶发出的声音入耳清奇,绕梁不绝。

薪梧君发现迷林分为五层,每层竹叶发出的声音为一调。宫、商、角、徵、羽各不相同。

瞬间分出四个份身站在阵眼之中吹响树叶。阵眼发出的光影笼罩着薪梧君,在所有音律吹完的同时,光束更加璀璨,几束光冲天一跃,在空中交汇处一条龙的模样盖在整片林的最上空,此时薪梧君已经入阵,想要出阵就必须走过龙影笼罩之地穿出迷林。

他念了个决飞身冲向龙首,那是阵法第五层,每飞过一层未破阵法的结界,他便会受一遍蚀骨之痛,到第五层时薪梧君已经瘫坐在结界边缘。

还没来得及喘气,他边耗费大半灵法分出另一个份身冲向第四层阵法中,无涯雨别见势冲向第三层和第二层,把最容易的第一层留给柠沂。如此一来每层阵法中的人一同找到阵眼,同时奏响音律便可起阵。

刚想到此,一枚绿叶便带着利风朝薪梧君的眉间刺来,突然像是一阵大风吹过,所有树叶都浮了起来向薪梧君的方向冲了过去,薪梧君不免被这千万树叶中的几枚给划破衣服和脸颊,当他避开所有树叶摘出其中最特别的那一枚时薪梧君的风姿与气度早已不见,衣衫皆破烂不堪,那人间四月天般的如他父亲白帝一样的样貌也被伤的不忍直视。

薪梧君脸上的一滴血沾在树叶上,红色渐渐在绿叶中游荡,透过树叶的纹路,弥漫到树叶的每个倒刺尖尖上。薪梧君噙着血把绿叶放在嘴边,连着底下四层的人一起,吹响了不同的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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