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站在医院门口,有一些来往的病人和家属走过去。
那个坐着轮椅的古格老头儿被她的女儿推着,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听说这家医院是潘柯尔德公爵的财产,由他退休的贴身男仆管理,也就是那个古格老头儿。
哈克提着鸡蛋走上了二楼,从门口可以看见母亲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
有一个头发银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男人站在屋子里,他身上穿着干净亮洁的西装,不像是镇子里的人。
哈克看见母亲正在流泪。
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听不清。
那个男人看见了哈克,他让他进来。
“那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也请您理解他的苦衷,夫人您保重,我先告辞了。”
那个人离开了房间。
哈克的母亲擦了擦眼泪,她伸手抱住了哈克。
“发生什么了?”他问。
她哽咽着说:“你现在也长成了大人了,也应该去参军了。
“但是谁来照顾你?”哈克站起身,
“是你的父亲让你去参军,你就必须去。你放心吧,你父亲他会照顾我的。”母亲说。
哈克只觉得很气愤,他说:“你总是说父亲是个大人物,他很忙没时间来看你,但是现在你都快要生孩子了,是你们的孩子,他为什么还没有来?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
她拿起床头上的空盒子扔在了哈克的身上。
“你怎敢这么说你的父亲!”母亲有些恼怒了。
哈克不想惹母亲生气,于是他也不说话了,他看向窗外,那个走出去的老男人正在和古格老头儿说话,似乎他们很谈得来,淡淡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他将帽子摘下来,这东西还是他九岁的时候父亲给他的,从那之后,他可以见到父亲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他并不和哈克说话,最多只是看他两眼。
左右的邻居都没怎么见过哈克的父亲,所以有人就会说他母亲早已经是个寡妇了,而这个腹中的孩子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这些让他很憋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古格老头儿的女儿也站在旁边,不过,她突然朝哈克所在的窗户望过来,哈克连忙将视线转进屋里。
他看见母亲正在摸着肚子,脸上变得苍白,洁白的床单上流着鲜红的血。
“快、快……”她呻吟着。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
夜晚。
艾伯翰带着琳莎和比尔从一个小路来到了自己家的附近,他们在一个深凹的沟陷里躲着。
这一路他们见到了许多士兵来来去去,警觉的艾伯翰便带着孩子从树林中穿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妈妈还好吗?”比尔小声的问道。
“妈妈她肯定还在等我们回家呢!说不定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布丁。”艾伯翰摸着他的头。
“可是我现在都吃饱了。”比尔嘟哝着。
琳莎则望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士兵,他们摘下了头盔,生着旺盛的火堆在上面烤肉。
她隐约可以听见羊群不安的叫声,她觉着士兵们烤的是羊肉。
艾伯翰说到:“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小心一点儿,爸爸!”琳莎说道。
“放心吧!呆在这里。”
他走离原地大约百米,才慢慢向屋子靠近。
借着月光,他慢慢爬到了羊圈旁边,发现里面的羊只已经少了许多。
兴许是上天的眷顾,羊群没有多大的骚乱,他搬来几块大石头,踩上去,抓着窗户的边缘没几下就钻了进去。
门没有关,艾伯翰可以看见士兵靠在石头上撕扯烤肉。
他轻声绕在了门后,然后朝着卧室走过去。
卧室里有一个胖胖的士兵正在睡觉,呼噜噜的鼾响让艾伯翰提前预知,也让他的心一下子冰凉。
艾伯翰走进卧室,见那士兵正在翻身,如果任由他这么翻下去肯定会掉下床的,于是他赶忙拖着他的半边身子,将他推了半圈趴在了床上。
呼噜噜……
艾伯翰翻着卧室里的抽屉,希望还能找到那小半罐子的银币,不过很不幸,他没找到。他又开始翻找衣柜,如果这里还没有的话,那么他就准备走了。
这时,一把重剑悬在了艾伯翰的脖子上,剑尖闪烁着一点儿的光亮。
那个胖胖的士兵站在他身后。
“转过身来,你这个小偷。”他说。
艾伯翰慢慢转过身,并同时跪了下去。
士兵笑了起来,脸上的肥肉堆积在一起,显得很可爱,他说到:“给我出去。”
不过艾伯翰却一把拍开了他拿着重剑的手臂,撞倒了他,使他的腰碰在了椅子上。
他惨叫起来。
艾伯翰赶紧夺门而出,不过这时候外头的士兵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他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跑,直到快要跑进一片林子里的时候,从树林里忽地钻出来几个士兵,将艾伯翰按倒在地,同时还用佩剑拍他的脑袋,“让你跑啊,娇喘的女士!”
“爸爸!”
从另一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喊,那是比尔的叫声。
琳莎赶紧捂住他的嘴,他拽着弟弟的手就要跑,已经有士兵注意到这里并向这里赶过来了。
“我不走,我不走!”比尔哭喊着,“我要的爸爸和妈妈!”
艾伯翰则无声的哭了出来,他将头埋进了杂草里。
“让我来打死那个臭小子!”那个胖胖的士兵掐着腰站在门口喊道。
琳莎背起挣扎着的比尔,在夜色里用尽力气奔跑着,她听着后头越来越近的士兵的呐喊,内心便有一种恐惧牢牢抓着心脏,那种恐惧甚至要大于失去生命,于是她越发的没命奔跑。
她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
而这个念头则会跟随她一生。
直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风声也渐渐停止。
月光寂静如初,斑驳的树荫泼洒而下。
琳莎将熟睡的弟弟放好,自己则大喘着躺在地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哈克原本站在门的外面,但是他听着母亲撕裂的吼声总有些难过,于是他来到那个小公园里坐下,不过在这里也能听见她的声音。
那个房间里亮着暖黄色的蜡烛,哈克愣愣的望着。
“希望这是个女孩子。”
他想,他开始祷告。
这时,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是两个人,哈克可以认得其中一个就是今天来过的那个头发银白的老男人。
另一个人身上则穿着华贵的服饰,即使在夜晚都能看见他身上隐约的闪光。
“公爵大人,”管家恭敬地说道,“那位夫人就在楼上。”
“嗯,她的情况怎么样?”公爵说道。
“夫人很好,夫人也非常支持您的安排。”
他们走了过去,没有注意到躲在阴暗里的哈克。
此时的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竟是潘柯尔德公爵大人的私生子,但是那又能怎么样?
他问自己。
自己是见不得光的,一辈子也只能按着他安排的路走下去,他突然开始担心自己还未出生的妹妹,他会怎么样对待她?
急躁和惶恐迫使哈克跟上楼去,他站在角落里观察公爵大人,发现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哈克仔细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也从来没有觉得他是这么的遥远。
直到一声清脆的啼哭打破了他的步伐。
不一会儿,有一个女人抱着啼哭的孩子走了出来。
“是一个小女孩儿。”她说。
公爵接过了孩子,在她的额头上亲吻,用手指头拨弄着她蜷曲的小手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后他便将孩子递给了他的管家,轻声说道:“带走吧。”
管家躬身后退,走下了楼梯。
公爵则走进了屋子。
而此时的哈克却死死捂着嘴泪流满面,他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去,好像再也不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