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莎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
她睁开眼,看见一个屋顶,她甚至可以看见屋顶上透过来的光线,有一个人影走了出去。
随后她就听见砍柴的声音。
琳莎找不到比尔,于是她慢慢起身走到了门口。
一个满头蓬发的人在劈柴,比尔蹲在旁边看着。
他们的午餐是一只肥硕的兔子,它躺在比尔的跟前留着血。
琳莎走到比尔身边,想要悄悄带他走。
“我没有恶意!小姑娘。”
有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说到,他转过身来,露出了满是伤疤的脸,像是被大火灼烧过一般。
琳莎吓了一跳。
“我看见你们躺在这树林里,那样很危险,野狼会将你们吃掉的!”
他转过身,拿起一条圆木,抡起斧头砍了下去。
“还有丛林里也有人会抓了你卖给妓院,小的就留给他们自己——但是我不会,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恶魔嫉妒我的纯洁,他在我的身上放了一把幽蓝的烈焰,你们没见到那恶魔的模样,但我可以确信他头上没有角……
琳莎悄声带着弟弟比尔离开,顺便还带走了那只野兔。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只觉得自己从未到达过如此陌生的地方。
“我饿了。”比尔说到。
“再坚持一下,我们走远一些,顺便找一条溪流。”
琳莎身上还穿着昨天买的花裙子,但是它却已经比当初掉进泥水里的红裙子还要难看了。
流水和石块儿的碰撞声越来越近。
他们跑向溪流,捧起清水大喝了几口,然后才开始洗脸洗手。
比尔看到水里有鱼,于是他迈着步子走到了溪流中央。
不过,他才抓了没几下就被水里的石子儿绊倒了,扑通一声,比尔脸朝下趴在了水里。
不过他没有哭。
琳莎趁着这会儿将火苗生了起来,幸好她曾经跟母亲学过怎么生火。
然后她开始处理兔子,死掉的兔子不再可爱,一支利箭贯穿了它的头颅。
比尔自己站了起来,到最后他只捞上来许多漂亮的鹅卵石,他将它们摆在了火堆的周围,白色的一圈像是绵羊的屁股。
很快,那只兔子就被洗干净架在了火堆上,树枝在燃烧,嘎吱嘎吱响。
琳莎静静的看着,她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一堆火,还有火堆上的烤羊。
琳莎靠在树上歇息,比尔在制作草环,不过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学会。
比尔看向琳莎。
她坐到弟弟跟前,一点儿一点儿教着,她发觉自己比以前有耐心多了。
正在琳莎编织指环的时候,在溪流的下游,有五六个男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你没闻见一股烤肉的味道吗?我觉着是只老鼠。”一个人说。
另一个缺了一块儿耳朵的男人嗅了嗅,不过他什么都没闻到,中指蜷曲就敲了那个男人的头,说到:“你这小子,一会儿打到了野鹿没你的份儿。”
他们继续向前走。
琳莎将一个漂亮的草指环戴到了比尔的大拇指上,看着弟弟开心的样子,她也舒了一口气。
“我想爸爸妈妈了!”比尔摸着指环上的一朵粉红小花说道。
琳莎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哈克牵着的那匹马,马的脖子上系着的铃铛,她也看到了宫廷舞节那些飘飞的彩带,欢快的舞步……
“原来是在这里啊!”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
琳莎看到有许多人围了过来,比尔则赶忙跑到了姐姐身后。
“嗨嗨!我就说嘛,我的鼻子不会闻错的,狼的鼻子都不如我。”那个男人接着说道,可是没人理他。
那个缺了一块儿耳朵的男人走上前来,拿起烤架上的兔子就啃了起来,他砸吧着嘴,说道:“还没熟透。”
“那你们还吃吗?”他举着兔子问琳莎。
琳莎摇着头。
他咬了兔腿上的一块儿肉,几条血丝就拉了出来,末了他还吃掉了一只兔耳朵,便将剩下的都抛给了后面的人。
然后他若无其事的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剔牙,牙齿上塞着肉丝儿让他难以忍受。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他问。
琳莎没有说话。
他又接着道:“我听说最近士兵们正在没收平民的土地,虽然也在抓人,但总有几个逃跑的。”
他看着琳莎,又看看缩在背后的比尔。
“你们真的很让人怜爱!”男人说。
“我们没有银币!您可以放我们走的。”琳莎鼓着勇气说道。
男人接着又说:“但是,我可以让你们更加可怜!——抓了他们。”
他身后的人走了过来。
琳莎护着比尔往后退,她想到了逃跑,甚至想到了将他们全部打昏。
可是她又感觉到了那种恐惧。
就在此时,一条巨大的树干倒了下来。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砸在琳莎和那些男人的中间。
两条枯瘦的手臂抱起比尔,同时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喊道:“快、快、跟着我!”
琳莎也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她跟着他向远处跑去。
……
潘柯尔德公爵府。
公爵夫人正抱着一个小婴孩儿,而公爵大人则坐在一旁端着红酒杯,一边还在看书。
没过一会儿,孩子就哭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女仆埃尔推门而入,从公爵夫人怀里接过了孩子。
“也许她饿了!”公爵夫人淡淡地说。
“是的,公爵夫人!”埃尔欠身退出了书房。
“你现在满意了吗?”潘柯尔德公爵忽然说。
公爵夫人满是不自然的笑着说道:“公爵阁下的决定我又什么不满意的呢!”
走廊里的路克森看到母亲的女仆抱着一个孩子走进了一间房屋,于是他跟了过去。
屋子里,奶妈正在给婴儿喂奶,埃尔站在旁边抱着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她是公爵的女儿。于是路克森也进去了。
**的味道散发开来,屋子里都是黏黏的味道。
路克森看到了那个陌生的婴儿。
“那是谁的孩子?”他问。
埃尔只是说道:“勋爵大人您可以去问问公爵殿下。”
“我问那是谁的孩子!”路克森又说着。
埃尔站在原地,低着头,然后她又屈膝跪下来,说到:“埃尔不知道,勋爵大人可以去询问公爵殿下。”
书房里,潘柯尔德公爵的管家将一个妇人带到了门外。
“她到了。”管家上前说道。
公爵放下酒杯,示意让她进来。
公爵夫人也看向了门外的女人,她以为她就是她,可是一眼看过去,她只是一个并不出众的平民,无论公爵夫人有多么难以理解,或是多么想让她生不如死,她现在都只能不动声色。
察觉到公爵的神色,公爵夫人也离开了书房,关上了门。
“你叫什么名字?”公爵问。
“赛诗利亚。”她跪在地上说。
“听我的士兵说你很会养羊,是吗!”
“是的,公爵殿下。”
赛诗利亚不敢抬头,她只能看见地板上铺着的厚重的羊毛毯。
“你还很会读写是吗,这可挺不容易的。”公爵又说道。
赛诗利亚说:“我丈夫的父亲曾经在您的公爵府里当过厨子,他想让自己的儿子来公爵府当管家,于是让他学习文字。我的知识都是丈夫教给我的。”
“是吗!”公爵淡淡的说,“最近有许多空闲的草地,那里需要养殖许多的羊群,国家和军队需要更多的粮食,我希望你可以很好的配合我的士兵完成工作。”
“是,公爵大人。”
潘柯尔德公爵起身倒了一杯红酒,动作稳重而熟练,这是他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红酒,里面掺着女王陛下御用的珍珠粉。
公爵举着杯子走到了窗前,看到花园里有人剪修枝丫。
“你认识哈克的母亲吗?”公爵问道。
“她曾经是我的邻居。”
公爵顿了顿,又问道:“那你认为哈克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赛诗利亚平静的说:“我只见到过他的背影,那是在许多年前了。小哈克在那一天摔了一跤。”
“那你认为他是什么人?”公爵又问。
这时候书房的门外响起了争执的吵闹声。
“让我进去,我父亲他在里面,他在跟谁在一起?”
路克森叫着,可是管家和女仆在门外挡着,路克森不依不饶,愤怒的声音在富丽堂皇的公爵府里回荡。
“你以为自己是个父亲,但是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父亲,你以为自己是个公爵,以为我未来会继承你的爵位,但是我告诉你,我会死在战场上,我是一名伟大的士兵,我是一名骄傲的将军,我的尸体会埋在异国他乡,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儿子。因为你没有爱,也没有人会爱你,因为你高高在上,等哪一天你埋入了黄土,所有人都会唾弃你的坟墓,尊敬的潘柯尔德公爵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