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铜牌是做什么的?”元小令好奇道。
“建熙城的通关令牌。”月重影仍是闭着眼,她为何要给元小令一枚铜牌?令他头疼的是,大批东陵军士从宇内城水路而来,宇内城太守潘岳怎会不知情?而今潘岳已死,真相难明。更为诡异的是,东陵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布防图,躲过了斥候营的探察,若说建熙城内有奸细,此人必能接触到建熙城的核心布防与军力部署,这个人究竟是谁?
阿棠,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小白”,元小令轻快的声音与他沉重的心情格格不入,“那寿礼是何物?”
难为她一直惦记着那只盒子,月重影睁开眼打趣她,“你不是说你迟早会知道么?”
元小令显然是低估了自己的好奇心,那只小小的锦盒里究竟是何物,才能教一干人瞬时识破了她的女子身份,“难道是我的画像?”她自言自语。
“聪明。”月重影看着她目光闪烁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幼时病怏怏的路修竹,也只有古灵精怪的她,才能让那个满脸灰败病容的呆子露出罕见的笑容。
“不对啊,哪有人过寿,送晚辈的画像作为贺礼的?”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小白你告诉我,就当还我一个人情!”
月重影心情忽然大好,撩起窗帘望向马车外,鸟鸣山涧、瀑落深潭,还真是一处好地方,他将双手枕在脑后,轻轻闭上眼,“突然间不想说了。”
比起告诉她一件迟早会发生的事,欠她一个人情更为有趣。
盛夏的天气燥热异常,元小令一路颠簸,竟有些昏昏欲睡。
月重影慵懒而不懒散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前面是荣安城。”
元小令一个鲤鱼打挺,在月重影震惊的眼神中伸了伸懒腰,撩起轿帘,睁大了眼不由惊呼:“是谁家娶亲,好大的排场!”
难怪外面敲锣打鼓,热闹非凡。月重影顺势望去,但见荣安城外,围观的百姓早就在挤作一团,可谓万人空巷。
前方无路可走,驾车之人踯躅不前,高声回禀,“二位爷,前路皆是百姓,无法通行。”
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林书落安插在常胜军中的眼线徐让。当日林书落听闻林/苏/荣兵败身死,情急之下竟连徐让都未通知,一个人直奔京城。
徐让心中明白,自家公子这么做完完全全是为了车里那个不男不女的元爷,可她丝毫未能体会公子的良苦用心,公子前脚一走,她后脚就与那位白爷厮混在一处,好不亲密。
徐让将马车停在一旁,自己挤入人群之中去凑热闹。但见人群簇拥之中,有一位白马将军威风凛凛、英姿不凡,他身着大红的官服,周身覆以银色的铠甲,明光闪耀。那将军面容清秀,目光凛然,倒是与自家公子有几分相像。徐让打量了半晌,猛地睁大圆眼,惊道:“大小姐!”
元小令也认出了马上之人,脸上多了艳羡之色,“是书韵姨娘!”
月重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马背上的将军,“我曾听闻中郎将林书韵大败东陵军于西北荒漠,使东陵人三年不敢南下。”
“书韵姨娘真威风!”元小令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书韵姨娘是她最为喜爱的姨娘,她像一枝生长在高崖上的雪莲,令人无限向往却无法触及。
“看来西北这一仗十分棘手。”月重影的目光不由被人群中的一个女子吸引了去,只见她目光灼灼,正向他的方向看来。那女子看到他,眼神遽然变亮,下一刻冲出人群,向他的方向而来。
徐让正看得出神,便见人群中冲出一个女子,发疯一般地向他扑来,难道是他容貌非凡,令陌生女子一见钟情?想到自己虽不及翎羽公子的美貌,却也算是一位翩翩少年,徐让不禁挺直了身板,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那女子,直至她跑到他面前,被他的绊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元小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疑惑道:“巧圆,你跑什么?”
她早知巧圆一见到相貌英俊的少年,便会露出些痴傻的神态,不料今日竟然连主子都没有放在眼中。巧圆哪里顾得了这些,奋力挣脱了她,一头扎进身后那人的怀中。
徐让与元小令同时回头,只见月重影轻轻揽着巧圆的肩膀,唤了一声,“巧巧”!
巧巧?元小令微微张口,才想起巧圆从前的名字,叫做阿巧。三年前路修竹病故,灵堂之上有一个丫鬟哭得极其伤心,三番两次要寻短见与小侯爷同去。元小令见那丫鬟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与自己一般大小,便将她带回了自己府上。
一日午后,元小令在梨花树下乘凉,随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低声呜咽,“小令小姐,奴婢名叫阿巧。”
元小令古怪地“咦”了一声,有人唤她元小姐、有人唤她小姐、有人唤她大小姐,这“小令”小姐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是新鲜,霎时对阿巧更为好奇,“你认得我?”
阿巧抹了一把眼泪,“小侯爷经常和奴婢们说起小姐。”
元小令闻言沉默,听人说路修竹去了遥远的东海,顺着无边的海水飘向了远方。她们相识五载,她却未见到他最后一面,想到此处鼻子一酸,元小令勉强挤出个笑容,“今后你便叫巧缘,跟着我吧。”
“谢谢小姐。”巧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她磕了个响头。
在那之后,元小令虽然每日手把手教巧缘写字,她却总也学不会“缘”字。久而久之,巧缘无师自通,将自己的名字写成巧○,之后便再也没有忘记过。
思及此处,元小令不觉微笑,原来不知不觉中,巧圆已陪伴了她三年。
“月公子……”巧圆连哭带笑的声音将元小令猛地带回现实中,她这才意识到,难道巧圆与月重影早就相识?
碧空中的云朵被几缕微风吹散,元小令百无聊赖地鼓着嘴吹着气,欲将额前的几缕碎发吹起。她双手托腮,抬眼看看巧圆,又看看月重影,笑道:“如此说来,巧圆是修竹未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