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丞相府,桃花阁。
元小令左手持弓,右手微松,“嘭”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直指靶心,箭靶之上,贴纸一张白纸,上一人横枪立马,其上还有三个大字:路修远。
她这一箭,便将“路修远”的脸射了个窟窿。
元小令咬牙切齿,“我哪里不好,你为何要拒我?”
“你不去问他,怎会知道?”淡淡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元小令侧目望去,便见白袍而立的林书落轻摇折扇,目光如水,不知他何时到来,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要你管。”她气呼呼道,红肿的双眼暴露了伤心的情绪。
“修远主动请缨去西北御敌,午时前往常仓中大营。”林书落站在她身前,以手中的折扇轻抬她的下巴,笑得漫不经心,“堂堂的丞相千金,竟哭得如此狼狈?”
林书落远近闻名,人称翎羽公子,写得一手好文章,射得一手好箭,谋得一份好官职,惹得一身好桃花。他本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可是见到元小令伤心的模样,不但不觉不妥,心中却泛起一丝快意。
只要他在,她最好不要妄想嫁给路修远。不,不仅是路修远,这世上的男子,她谁也别想嫁。今生今世,唯有他林书落,才能执起她的手,与她白头偕老。
“走开!”元小令知道他是来看她的笑话,冷哼一声,像一只兔子般绕过他身侧,骑了胭脂小马,向城外飞奔而去。
荣安城外,一男一女相持不下,不远处还有一黑衣男子,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来来往往的人凑在一堆,不禁感叹好一对璧人。仔细一瞧却不是那么回事,两男一女,难道是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三角痴恋?那女子青衫红马,莹白玉润的容颜不可方物,可那面容之上偏偏带着愠色,令人生畏。身下的胭脂马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莫名暴躁起来,前蹄狠狠踢了踢地下的尘土。
两名男子刚要策马出城,便被突如其来的女子挡住。为首的灰袍男子,生得相貌堂堂眉目潇洒,潇洒之中有三分儒雅七分英武。
“路修远!”女子一看到她,手扬马鞭娇叱一声,身下的胭脂小马低声嘶吼起来。
路修远面色微赧,“元小姐?”她就是元小令,大家闺秀之中的败类……不伦不类的相府千金。
小白与路修远一同而来,见此情景,寻了一处凉爽的树荫,悄无声息地下了马,将马拴在树上,自己则倚着大树看起了热闹。
“为何拒我?”元小令面不改色。
路修远向她一揖,“修远恐误小姐终生。”
“借口!”元小令面颊绯红,“敢不敢和我一决胜负?若你得胜,我元小令再不纠缠,若我得胜,你不得拒我于千里之外!”
路修远还未来得及开口,元小令手起鞭落狠抽马臀,猛冲向前,手中的宝刀破空狰狞,直劈路修远。
她劈向路修远的那一刀,着实使出了浑身力气,可他手握长枪,用力一刺,便将她的佩刀击出一丈开外。
两马交错,元小令虎口一麻,却仍然不死心地妄图袭击他。路修远轻舒猿臂,索性将她擒在马上,按在身前。
“你放开!”元小令怒不可遏,声音已带着哭腔。
“你莫哭,听我说。军旅艰辛,刀枪无眼,修远早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万不敢拖累了小姐。”路修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元小令的心中微微漾起波澜,不再挣扎。他粗糙的手掌正擒着她的手腕,扎得她疼痛不堪,她不由低呼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放手。”
路修远霎时惊觉,慌忙松了手,道:“得罪了。”
元小令破涕为笑,索性转过身来,笑望着他,“我明白了,我这般细皮嫩肉,怎知你戎马之艰辛。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了解你?”
路修远被她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靠去,“不错。”
“因此我与将军,还需要相互了解!”元小令的笑容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向路修伸出双臂,正是拥抱的姿势。
路修远已无处可退,颇为狼狈地躲避着元小令,她却趁他分神之际,暗自用力,小牛皮靴载着主人的愤怒悬空袭来,猛踢向路修远胸口。
“砰”地一声,路修远的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身子一晃,轰然坠马。
“兵不厌诈。”元小令笑的得意,“你输了!”
一旁的小白看了许久,她的力气之大,不禁令他嗔目,他不由以手扶额,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元小令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她认得他,他不就是拆穿她的妙计,截了她羽箭的小白么。她心中一时得意,不由冷哼一声,神情倨傲。
路修远似乎并未因她的阻拦而改变主意,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元小令见状惊慌失措,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你不准走,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路修远却并未因为她的威胁而回头。小白摇了摇头,牵着马走过她的身侧,夜一般漆黑的眸子锁住她,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我们此去仓中大营,元小姐当真以为,你能进得去?”
春风拂过少女耳鬓的长发,元小令犹豫不前,纵然她有本领夜闯皇宫,却也进不去铜墙铁壁的仓中大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小白语气古怪,忽然俯身去捡地上薄薄的小簿。
元小令低头一瞧,惊慌失措地伸手探了探自己的怀中,糟糕!方才只顾着打斗,连丢了东西都不自知。
“你住手!不准看!快还我!”一连三道不同的命令,强硬的语气之中带着焦急与羞赧。
小白越发好奇,见那小簿上写着四个大字《狩猎宝典》,随手翻开一页,一行不大不小的字便映入眼帘。
如何擒获一个男人……方法五:霸王硬上弓!
明朗的笑容霎时凝结在脸上,小白仰起脸,压低了声音道:“原来你对修远,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这、这……”元小令一时憋红了脸,百口莫辩。
“我岂能容你胡来!”他将那本《狩猎宝典》扔进她怀里,一跃上马,扬长而去。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这才明白,原来竟是这位姑娘意图拆散那一双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姑娘啊姑娘,人家两情相悦,你怎能做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