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起,霜露汇聚叶尖,城南的乞丐们纷纷从睡梦中醒来,有道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勤快的乞丐总能找到吃的,于是乞丐比农民起的还早。他们结伴而行前往芙城,在芙城城南外的大路上发现吃食,左边三桶汤水,右边刚出炉的五屉包子,旁边插着一支竹竿,杆上绑了布条:无银自取。乞丐们一瞅,激动得不得了,全猛地涌上去,抢包子的抢包子,喝肉汤的喝肉汤。真当大家疑惑和感激这位好心人的时候,小乞丐从包子里吃出了人的指头。
“啊!”伴随小乞丐的尖叫声,这场命案被人发现,报到了衙门。
现场已经被衙役圈起,只剩四个乞丐还在现场,谁也不想沾染命案的事情,所以乞丐们在衙役来之前都逃的七七八八。五屉包子,现今只剩下两屉多一点,肉汤还剩一桶半,地上都是零散的骨头。
妙妗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骨头无奈的翻了白眼,放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她蹲下捡起了两三块骨头,边寻找其他骨头拼凑边回忆着以前学过的知识说道:“成人全身有206块骨头...盆骨啊...这盆骨上口近似圆形,骶骨弯曲度较小,耻骨下角...有90多度了....”
“夫人,不要碰。”初七一把将妙妗拉起来,她手上还拿着盆骨的一小部分,初七看见忍不住皱眉,十分厌恶的样子。
妙妗看他那样便想逗他,故意将骨头向他探去,没想到他反应强烈,立马退了四五步。妙妗捂肚子大笑,而后丢了骨头道:“初七,死者为女性。”不知从何时开始,妙妗不再叫朱初七相公,而是直接喊名字,刚开始初七有心事所以没在意,现在竟然有些在意了,不过妙妗喜欢的话,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夫人怎知道她是女子?”初七向前走几步,想靠过去,却又害怕的样子。
妙妗把方才丢在一边的骨头捡起来放回拼凑起来的盆骨处,指着盆骨道:“由于生理机能的不同,男女的骨盆在形态构造上有较大的差别...”见众人一头雾水,妙妗舔了舔上唇咳嗽着重新解释道:“女子要生孩子嘛,所以她这里就会宽一些。”她用随手捡来的树枝比划了耻骨下角,然后又比划了盆骨上口,详细的给初七解释了一番。在场的人也只能听懂耻骨下角九十度的原因,其他全听不懂。初七虽全能听明白,可他比较在意的是,妙妗怎么会知道这些书上都没有的东西?
“师爷,所有的骨头找出来了,包子和肉汤里的骨头都在这。”
“别动别动,让我来拼凑!我怀孕的时候最喜欢玩拼图了,我来弄。”妙妗兴奋的抬起双手,露齿笑容的瞧着初七,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装作咳嗽道:“我...我来试试看,能不能拼好。”之后便默默的低头寻找骨头拼凑身子,心里懊恼自己遮不住口。
“怀孕?什么意思....”初七皱眉嘀咕,妙妗越来越奇怪,陌生的就像一个新的人。
不多时,妙妗就将尸骨拼凑好,她高兴的鼓掌道:“初七你看你看,我拼好了,是不是很厉害~虽然少了些骨头,但还是能瞧出人形的,只是她脑袋哪去了?”
初七上前蹲下查看尸体,其实也瞧不出什么来,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要想继续案子,只能询问还留下的乞丐,还有就是从这笼屉和水桶上下手。
“初七,能把尸体分成这样...凶手一定是个力气不小的男人吧。头都没有,怎么查死者身份?”
初七起身看向芙城,又看向身后的大路道:“凶手不在芙城,否则无法出城门....”
“不一定呀,他可以不回去,等天亮芙城开门了,再回去就行了。”妙妗回道
“如果是这样,他如何处理尸体,还要找到面粉制作成包子。面粉....力气大...笼屉.....真蠢,凶手应该住在城南外最近的村子里,以售卖包子为生。”
“初七,你这主角光环开的我都诧异啊,你怎么知道他住在城南外,还以卖包子为生?”
衙役乙走上前向初七点了个头道:“都询问过了,他们...”
“放他们走吧,问也问不出什么的。”初七没等衙役乙说完
“是。”衙役乙看了眼地上的尸骨转身离开
“乙大哥,我们去城南附近的村子查看吧。”初七喊着要离开的衙役乙,衙役乙微微点头,吩咐了些料理现场的事情,便跟着初七和妙妗离开。
初七和妙妗在前往城南外村子的路上,妙妗看着初七满脸的胡子,忍不住伸手玩弄边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姓乙。”
“偶然听到有人叫他乙大哥,便随着叫了。”
衙役乙对着身后慢了一步的衙役甲道:“小甲走快点。”
妙妗回头看了三人,笑着道:“小甲,乙大哥...那你是不是丙?”
衙役丙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声:“师爷的夫人真聪明。”
妙妗哈哈笑了几声,初七无奈问之何故欢笑,妙妗摇头不语,只多次回头看着衙役甲乙丙,暗自发笑。
城南最近的村子里确实有位卖包子的商贩,不过他已经年过花甲,不久前已然故去,房子留给了自己的外孙。听村里人说,他外孙不是村中人,只在老人去世的时候来过,就一直没有再来。听闻他是个书生,最近住在芙城的寺庙里。
热心的村妇带领几人去到商贩的家前,屋子外面便是厨房,是间简陋的屋子。从外面被翻乱的痕迹可见,凶手就是从这里带走了笼屉和水桶。笼屉和水桶这条路线就这样被打断,初七的胡子猛烈的震动了下,妙妗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了。
妙妗从怀里拿出一张布条,挥了挥道:“我们初七也不是呢么聪明嘛..你看这个。”
初七接过妙妗手中的布条一看,原是现场插在竹竿上的布条,上写无银自取四字。初七确实有关注过这条布条,可一看到笼屉和尸骨,就觉得凶手不像是会识字的样子,从布条下手可能会无功而返。
“大婶,你可知村中谁人识字?”
带众人来的农妇眯眼细想,微张嘴惊讶状道:“啊~苗大夫识字,我带你们去?”
众人去到苗大夫家中,初七拿出布条,苗大夫点头承认这是自己所写。妙妗敲他瘦骨嶙峋,年纪很大,走路缓慢,否定了他是凶手这一条。
苗大夫回忆道:“五天前,村口的狗蛋来找我,让我给他写个布条,我写的是内有井水,无银自取。狗蛋家中有口井,他见往来人总是买水喝,便找我写这布条。”
“狗蛋心地真好。”妙妗脱口而出,可一想到凶杀案,猛地又抿了嘴,说不定这狗蛋就是凶手。
衙役甲乙丙和妙妗出了苗大夫家,初七垫后,他刚转身似发觉了什么,便回头看了眼大夫桌上的茶杯。他缓步走过去抬起茶水,欲闻。
“诶~我给你倒杯新的茶?”苗大夫以为他要喝自己喝过的茶,赶紧出口制止。
初七晃了晃茶杯:“这茶?”
“哦,这是兰安寺的离尘小师傅给我的茶叶,官大人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一些。”
“不用了。”这茶的味道和在茶摊闻到的茶味有几分相似,他和妙妗每次入城治病都要喝茶摊的茶,那茶水味道甘甜不苦,妙妗很喜欢喝,可他却不喜欢。
村口王家,狗蛋看到衙役的到来有些吃惊,以为是自家井水出了什么毛病。经过衙役甲的询问,得知狗蛋确实有去让苗大夫写了布条,不过他放在门口没两天就被人拿走了。妙妗看的出他没撒谎,虽然他的体型样貌都挺适合做杀人犯,但人家确实是良民。就像自己的相公,虽然长着一副屠夫样,但却是教书先生。
“五天,两天,那就是三天...不对...线索又断了。”
看着初七苦恼的样子,妙妗有些过意不去,是她取的布条,这条线索是她提供的,现在线索又断了,就好似在初七伤口上撒盐一般。
“初七...”
初七明显听不见妙妗的声音,他的眉头快要拧在一起,郁郁寡欢的往芙城去。
回到家中,初七满脑子都是案件的事情,书房里满地纸张写的就是案件的疑点和线索极细节。妙妗看着满地的纸团嘟了嘴,手里端着碗面,她用脚踢了纸团,看向初七道:“小初七~你今天吃了早饭之后就没吃什么东西了,吃碗面吧。”
初七抬头看了眼妙妗,又看向窗外,天色已晚。
“夫人你喝药了吗?”
妙妗一愣,中药实在太苦,如果初七不看着她喝,她都会选择不喝,要不就是倒掉。
“喝...喝了..”她一说话就不敢看初七,大概是因为初七长相凶恶,感觉说谎就会被吃掉。
初七叹了口气,走到妙妗面前接过面边道:“夫人啊,你身子极不好,我很怕失去你。”
妙妗愣住,往后退了几步尴尬一笑:“我知道了。”心里有些不好受呢,初七要是知道自己的夫人已经死了,会不会很悲伤。说起来,刚开始妙妗到这里每日都很抑郁难受,因为她的孩子没了。初为人母欣喜若狂,后失宠儿悲痛欲绝,天堂地狱不过一瞬间。初七现在还能看到自己的妻子活蹦乱跳,如果妙妗告诉他,真正的妙妗早已死亡,他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干爹干娘。”
初七望去,见三笑端着碗走入,他脸上沾了污渍,似刚烧了火。
“干娘,喝药。”三笑笑着将碗端到与自己视线平行之处,两眼期待的望着妙妗。
妙妗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打在自己额头上:“服了你了,我不喝一次不行吗?”她装可怜的看着初七,初七胡子一动,伸手接过药碗递给她,摇了摇头。妙妗深知已然躲不过,只能捂着鼻子忍受着苦臭喝下去。
“啊~~好苦好苦。”她吐了吐舌头,将碗递给三笑。三笑微笑的看着妙妗和初七,而后看了满地的纸团,便转身走出去,许久抬着扫帚进入屋内。
咚咚咚...
“谁啊,呢么晚还敲别人家门。”妙妗嘀咕着,看了眼吃面的初七,又看向扫地的三笑。看来只有自己闲着,那就去开门吧。
妙妗刚把门打开,来人都还没看清,那人就从妙妗身侧穿过直奔院子。妙妗回头一看,来人身影熟悉,便慢慢关门再入屋。待妙妗入屋,才知道来人是乙大哥。今日在搜骨头的时候,衙役们找到了颗珍珠,然而那时,初七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现场。
初七端详着手中的珍珠,那颗珍珠不小,上面有孔,应该是做成项链之类的东西。珍珠上有些刮痕,像刻意人为。
初七一愣,看着妙妗问道:“夫人可有胭脂?”妙妗呆呆的摇了摇头,她是个病患,从不用胭脂水粉,甚至到现在连块镜子都没有。初七转身,就见桌上的砚台,上面还有墨汁,他将珍珠丢在砚台内滚了几圈,伸手便拿用过的纸张来擦拭珍珠。
“卜..人,山....卜仙?乙大哥,你去查一下,卜仙是什么意思,如果查不到,那就查卜人山。”
“好,师爷。”衙役乙向妙妗和初七点了个头便转身离开,妙妗翻了个白眼,还得跟出去关门。
妙妗跟在衙役乙身后,准备等他出去之后关门。衙役乙看了眼妙妗,笑着道:“夫人客气了,不必相送,我自己走就可以。”
妙妗轻笑:“不是...我得关门。”
衙役乙一顿,尴尬一笑,又道:“夫人,我翻墙出去即可,你也不用关门。”
“啊?”
还没等妙妗回过神,衙役乙已经借助墙边的树翻墙而出。妙妗愣的不知该做何反应,无奈的一笑往回走:“还不如不要这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