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初七三人终于到了刘员外小女儿的绣楼里,仵作验过了尸体,乃是中毒身亡。茶杯里有毒,而茶壶中没有,死者手上还残留毒药,身上也有些粉末,经仵作查看,乃为砒霜。听闻几天前刘员外小女儿在庙会上遇到了一位公子,回来就与刘员外说此生唯他不嫁,刘员外查探之后得知那人不过是个穷酸书生,便不许小女儿嫁给他。现场发现了死者的遗言,上面写着:此生难相守,来世必白头。
知县大人看向朱初七道:“种种迹象表明,刘府三小娘子乃因父亲不允婚约而心灰意冷食毒自尽,师爷本官可说对了?”
朱初七查看了死者周围,发现床榻平整,死者穿戴整齐。再查看死者面部,死者口唇、颜面青紫,瞳孔散大,面部胀肿,尸斑出现,分布广泛。打开嘴,嘴中有砒霜的味道,牙齿出血。这分明就是窒息而死的尸体征象,然而仵作只是闻到了死者身上的砒霜味道,和拿银针探了口中,便认定死者是服毒身亡,实在草率。
朱初七回头看了眼仵作,伸出了手:“银针。”仵作一怔,赶紧递去新的银针。朱初七接过银针,插入死者喉咙,银针并未变黑。他举着银针道:“不是服毒自尽...是他杀。死者口都未吐白沫,你仅凭浓烈的砒霜味道就断言她是食毒未免草率。”
知县大人挥着手中的信纸道:“那这遗言又作何解释?字迹可是完全一样啊。”
“谁跟你说,这是遗言,说不定小娘子只是断了这份念想,而非生命呢?这是他杀,床榻平整,明显就是有人特意收拾了,为了混乱我们。然而也就是她这愚蠢的行为,让我更加肯定这是他杀。死者面青,牙齿出血,尸斑出现,这都是窒息而死的尸体才会出现的样子。所以死者是窒息而亡,窒息而死的人如何伪造自己服毒自杀?更不可能收拾床榻。”
知县大人点头:“那这...谁是凶手?”
朱初七看向探头探脑,一点也不害怕的柳妙妗无奈垂了眼帘。柳妙妗站出来看着朱初七笑着道:“能收拾床榻又做呢么多掩盖的事情的人应当是个女子,我想能来小姐的房间的人,应该是她的丫鬟们吧,或则就是府上的夫人之类的。”她用了一个大家都陌生的词——小姐。虽然大家不是很懂,但都知道这是三小娘子的房间,自然也就知道她所指的是三小娘子。
“夫人说的没错。”
知县大人听到朱初七的话,立马下令将府上女眷集中在一起。女眷们都担惊受怕,不敢看知县大人的脸。知县大人看向朱初七,朱初七四下一看道:“哪些丫鬟进入过绣楼,都出来。”听了初七的话,三个丫鬟慌张的走了出来。初七看了三人,而后道:“这两天进入过绣楼的夫人也请出来。”
“这...这两天我们都没进入过绣楼,老爷下令谁也不能看望小娘子。”大夫人发了话
刘员外在知县大人身边点了头道:“我确实下令不让人看望小女儿。”
凶手的范围缩小了,朱初七打量了三位丫鬟道:“昨夜谁留在绣楼里照顾小姐。”
站在中间的丫鬟猛地跪下,柳妙妗翻了白眼,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一看就知道,问题很大啊。
“凶手难道就是她?”知县大人若恍然大悟般发问
“大人,冤枉啊大人!”丫鬟吓得抬头喊冤
“小姐一看就比这丫鬟的高,她要怎么掐死小姐,就算她垫脚掐死小姐,可小姐不像是挣扎不过她的样子,所以怎么可能是她?”柳妙妗不削的说道
“夫人,三小娘子不是被掐死的,如果是掐死,脖子上会有印痕,三小娘子是被捂死的。”朱初七提醒柳妙妗,柳妙妗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初七紧盯着惊恐的丫鬟,发现她总是侧着脑袋,似要看谁又不敢的样子。初七猜想这些人中一定有人撒了谎,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询问丫鬟。初七看了眼天,惊觉天色渐暗,便转身对身边的衙役甲道:“你来询问她相关事宜,我再去绣楼一趟。”方才初七前往绣楼只查看了死者,并未仔细查看现场。既然知道了昨夜是谁守在绣楼下,也就有了头绪。
柳妙妗跟在朱初七身后一同前往绣楼,初七想起妙妗身体不适,不该多劳累,便对妙妗道:“夫人,我让他们送你回去吧。”
柳妙妗一愣,笑着摇头:“不,我要跟着你,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我很细心的。”
“可夫人的身体...只怕...”
“没事没事,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咳嗽,说不定是要好了。”
见柳妙妗兴致勃勃,初七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唯有带着她一同前往。二人入了绣楼,四下查看蛛丝马迹。柳妙妗无意中在桌脚发现了一颗珍珠,她捏了捏珍珠,皱了眉头。
“相公你看。”
初七接过妙妗递来的珍珠,手中的珍珠比较小,不像是用来制作项链的珍珠,更像是某种首饰上的装饰品。
“簪子....”初七嘀咕一声,立马走到窗边,对着楼下的衙役丙道:“去把刘员外叫来。”衙役丙点了头,立马奔跑前往。不过一会儿,刘员外同知县大人来到绣楼,初七将珍珠呈出问道:“刘员外,你可知府上的夫人和小娘子,谁的簪子上有珍珠?”
刘员外伸手接过珍珠:“额....小女儿的生母,前些日子戴了支有珍珠的簪子,听说是寺庙开过光的首饰,能辟邪。”
初七的胡子一震,轻声道:“大概要水落石出了。”说完,他转身就下了绣楼,留下了满脸疑惑的众人。
所有人都齐聚大堂,等待着朱初七解开这场看似自杀却是谋杀的命案。
初七将珍珠放在手心递向刘员外的二夫人,二夫人看到珍珠吓得深吸了一口气,她冷汗直流,眼神不定。柳妙妗看得出来她心虚害怕,可她是刘员外小女儿的生母,虎毒还不食子,她如何下得了手。
初七先站在丫鬟面前,双眼尖锐的盯着她:“这两天,二夫人是否进入过绣楼?”丫鬟看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低着头,紧拽着绣帕。丫鬟摇了摇头,也低下头不语。初七走到夫人面前,粗犷声音发出:“刘二夫人,这是你的,对吧。”
“不...不是。”二夫人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初七,不再畏惧。
“刘员外说,夫人有支开过光的簪子,可否让我看看?”
二夫人回头看向另一位丫鬟道:“翠儿,去把簪子取来。”名为翠儿的丫鬟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不过一杯茶的功夫,翠儿便将簪子取来。那是一支紫檀雕花的簪子,上面安了颗珍珠。初七认真打量之后,胡子抖了抖:“夫人...这簪子上原本的珍珠,其实是我手中这一颗吧。”
二夫人身子一震,双眼惊恐的看着初七,僵硬一笑道:“呵,师爷可真会开玩笑....”
“夫人的簪子...”他轻轻用手一点,簪子上的珍珠掉落地上,妙妗眼尖立马捡起。初七看了眼妙妗,才缓缓将手中的珍珠安如簪子中,刚刚好,如果不是剧烈的震动,珍珠不会掉下来。“夫人....我手中的珍珠才是簪子原本的珍珠,我想定是夫人在与三小娘子争执时,簪子从夫人头上掉下,砸在地上使得珍珠掉出。当时正是晚上,珍珠又滚落到桌脚,所以夫人找不到珍珠,只能拿其它珍珠顶替。夫人用来顶替的珍珠太大,只能镶进一点,所以我一碰,它就掉出来了。”
“是,没错,我确实在小女绣楼里掉了珍珠,可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凶手啊。”
“夫人,第一我没说你是凶手;第二你刚才为何不承认我手中的珍珠就是你的;第三你只有在掩饰某件事的时候才会拿另一颗珍珠镶嵌在簪子上...所以,你在掩饰什么?”
二夫人向后退了几步,纸终究包不住火,她再如何精心安排,结果还是逃不过。
“没错,是我杀了幽兰。”幽兰是死者的名字,也是她的女儿。
“夫人!”守绣楼的丫鬟惊讶的看着二夫人,二夫人对其淡淡一笑,她呛了口气道:“与夫人无关,是我...是我杀了三小娘子。”不知为何,到如今她却跑出来认罪了。
“萍儿...师爷如此聪慧怎会上你的当,凶手就是我,证据确凿,我无话可说。”
“不,你有话可说。”妙妗捏紧珍珠,双眼瞪着二夫人怒道:“你是她的生母,你为何要杀死她?你还是人吗。”
二夫人见妙妗眼泪流下,自己也忍不住,两行清泪坠落。她紧紧闭眼,咬了下唇:“幽兰在庙会上爱上了穷书生,老爷不同意她嫁给他。那孩子被禁在绣楼里,老爷下令谁也不许探望幽兰,我虽劝过,但老爷一直不消气,我也没办法。,她不吃不喝了两天,萍儿怕她出事,便来找我。是我不好....是我出的馊主意...我用枕头捂住幽兰,只是为了让她晕倒,然后去请老爷来,兴许老爷心疼了就会答应这桩婚事。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幽兰会死。”
初七看向一边:“三小娘子晚上总会睡不着觉吧。”
“是...”二夫人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三小娘子的枕头有药味,我猜想她每晚都睡不好......你捂死了她,为何还要伪造成她服毒自尽?”
“我.....人怎么能自己把自己捂死,所以我便伪造了幽兰服毒自尽的假象。”她边述说边崩溃大哭,妙妗知道她也很后悔吧。一时的愚蠢犯下了,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罪。
“你完全可以伪造成三小娘子上吊自杀,那样不是更像些。”初七继续逼问,完全不顾对方是否崩溃。
二夫人抽泣了几声道:“绣楼闹老鼠,前些日子,翠儿撒了砒霜,剩下的就放在了绣楼。我当时正好看到,没想呢么多,就伪造成了服毒。一切经过便是如此....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死不足惜。”她一说完转身就要撞向柱子,妙妗大叫一声,初七身子一闪挡在了她面前,不过她还是被反弹跌在地上。
“你这个蠢女人!你害死了幽兰,杀了她,大人,求你杀了她。”刘员外愤怒的眼睛变红,看着撞柱未死的二夫人很是激动。
“幽兰是我杀死的没错...可害死她的却是你,你晚上睡得着吗?”坐在地上的二夫人冷漠的看着刘员外,眼神透露出的是刺骨的寒冷。刘员外向后踉跄了几步,气的直拍胸口。
朱初七只用了短短几个时辰就破了刘员外家的命案,这简直就是柯南的分身啊。妙妗越发觉得朱初七不平常,他虽然长的一副屠夫的样子,可他办案之时,却有一种很熟悉业务的感觉,就像喝水一样自然。
院子里,朱初七正坐着发呆,自从搬到这,他不需要再教导孩子后,他便无所事事。城里虽有案件,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像刘员外家命案这样的命案很少见。
命案结束后,初七常常在院子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已经是第七天这样了,妙妗有些担心他,却也无从开口。
杨三笑看了眼身边嗑瓜子的妙妗道:“干娘...干爹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用脑过度。”妙妗认真回答
杨三笑看了眼妙妗身边坐着的初七又道:“干娘...你把瓜子壳丢在干爹身上,不大好吧。”
妙妗看了看初七身上的瓜子壳,眼神上瞟想了下道:“不然丢地上,你扫?”
“那还是丢干爹身上吧。”三笑摆了摆手,和妙妗在一起,他开始变得有些懒了。
“师爷,师爷!出大事了。”
妙妗往后倒了一下,看向来人。来的正是衙役乙,看他急匆匆的样子,确实是大事。妙妗将要嗑的瓜子丢到碗里递给三笑,又麻利的将初七身上的瓜子壳收拾了。
衙役乙跑到师爷身后边喘气边道:“诶,师爷,出大事了....师爷?师爷这是怎么了。”
妙妗将瓜子壳用绣帕包好递给三笑,才缓缓道:“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找他,害他抑郁了。”“抑郁,那是什么意思?”
“和你解释不清楚,你就说吧,出了什么事了。”
“哦...城南发现尸体。”
初七回神,转身抓住衙役乙,两眼有神道:“尸体!”
“嗯。”衙役明显被他吓到
“走。”初七起身拍了拍衣裳,立马拉着衙役离开。
妙妗起身赶紧跟上:“等等我,一说尸体,你就有精神,你恋尸癖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