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霏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看着那个柜子的背后,视线不禁向上移。
心里满是不安,她不敢握紧一张陌生的被子。现在就像一个人坠进大海,身边没有救生设施,她越是把身子绷紧,越是颤抖,身体就越是往下沉。
她看着夜灯下,一排照片框架的背后浮着阴沉的黑影,仿佛向她伸着魔爪说:“崔霏,你本来就不该来这里霸占我的地方,赶快走。”
李筱霏举起双手捂紧两耳想:真后悔,有钱人家的地方真恐怖。老公心里是别的女人,我怎么能这么笨就签了这种霸王条款。
她悄悄扭头瞥了瞥身后“陌生的丈夫”,继续抱紧头蜷缩起身子颤抖着想:约定了不能干预他,就是不能控制他的钱,有钱,他大不了在常伊琳那里过夜,夜夜笙歌,喜欢怎样开心就怎样开心好了。我岂不是就成了传说中的望夫石,人家是背着孩子站在海边盼夫归,我,是背着一份协议等人回来。他果然忘了十三年前的事情。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孤单。斜上处空调吹来的风就像寒潮的冷风暴一样让她鸡皮疙瘩。
女人脆弱的时候总想抓点什么。
李筱霏不停张合着五指,想到那朵小小的“薰衣草”留在了柜子里的背包,她的心又坠下一层楼,想:难怪,原来把它藏在了不该藏的地方,不行,我要拿回来,这里只有它给我力量。
李筱霏再次扭头看看紧闭双眼,睡得正甜的余乐,自个儿偷笑一下,心里喃喃道:其实睡着了也没那么讨厌嘛。
余乐的嘴突然微张了一下,尽吸周围空气一般。
李筱霏看得定了神,莫名其妙的生怕这个“枕边人”醒过来。眼看依然睡得沉静,她舒了一口气:还好,转身没吵醒他!
李筱霏轻轻地坐起身光着脚板下床,眯着眼蹑手蹑脚地扶着装饰架往柜子的方向走。夜灯并没照到装饰架的尽头脚下有个突出的死角。
余乐侧卧着,保持熟睡的姿势,睁开一只眼盯着她的举动疑惑不解。
李筱霏并不留意那突出的死角,黑沉沉的,视线朦胧,还靠手掌的感觉指引前方。
突然“嘭”的小小一声,李筱霏条件反射地缩起右脚,弯着腰,用右手扶着脚尖,痛归心的脚趾头啊。
她咬咬牙想:呆会还有陷阱的吧,小心前行。于是,她一蹶一蹶地转到柜子前,轻轻半跪下来,缓缓拉开柜门,拿出因已用多年发旧的灰色背包。
李筱霏借助隔着架子微弱的暗黄灯光,惯性地拉开旁边的小袋子,轻轻掏出一颗椭圆状,随时可以握扁的微小物体。
她用手心包裹着,面向柜子对面的窗帘站着。李筱霏正在做着安心祈祷的动作,头微微低着,下巴承托在合十的双掌上。
庭院的几盏夜灯顿时变得神圣,隔着窗帘本来暗哑,因为一个祈祷的影子变得雪亮。
余乐心里竟然突然也有了这种奇怪的认同,他想:难道是好奇?
突然,身后带有磁性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半分安逸。
余乐正双手抱胸,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道:“贞子果然是夜晚出没的,大半夜不睡觉,悉悉索索地在干什么?做贼吗?”
李筱霏被吓了一跳,她颤抖了一下,转身一刻,柔软的长发就像云纱长裙在温柔摆动。却在退后一个踉跄跌倒在余乐的怀里。
“本来以为这样摔断了尾巴骨被这个人休了就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筱霏皱着眉头心里顿时凌乱了。
她立刻脱离这个所谓“丈夫”的怀抱,紧紧握着花蕾想:是意外。她微微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带着好奇,余乐把喘着粗气的李筱霏逼到窗台前。他一手扶着玻璃,对李筱霏越挤越近。
李筱霏无助地跌坐在大理石窗台上,缩起双肩。
李筱霏越无助,余乐越好奇,摇着头,想:何其矛盾,是午夜诱惑吗?怎么日里这么剽悍,现在就像受伤的小猫?
他俯身,鼻子嗅近她颈间的长发,邪魅地说:“真香!我可没闻过女人的汗香啊,娶你会有这种福气啊。伊琳也是,喷得满身香水止汗露,我已经不知道女人是什么味道了,真的很感谢你!”
“收起你龌龊的思想!”李筱霏使劲推开他,“不要自认了解我,你了解的是常伊琳,不要用常伊琳的角度去看我,侮辱我。根本无法比,她是个自信的女模,我是个自卑的小妹。我这种穷人为了生活能不强悍吗?余乐先生,你以为我真不会害怕吗?”
所谓新婚的夜充满了压抑,她擅自跑出了房间。她的话语竟然在余乐的脑海里回响。
她不知不觉跑到了厨房,擦干眼泪,碰到了正在邪笑着玩手机的谢渟风。
她疑惑问:“老板?”
谢渟风警觉地收起手机,看见来者,有点紧身的T恤显得李筱霏身材玲珑浮凸,他心生邪念,上前调戏道:“啊!霏霏!不,现在不叫老板了,叫大姐夫吧。”
在这个大宅会碰见这个“老板”,李筱霏并不带戒心,毕竟,这也是他的住处。她勉强地笑了笑说:“对,大姐夫,这么晚?”
“你也这么晚?”谢渟风防备地反问着。
“一整天太紧张没吃什么,饿着。”李筱霏随便回答一句,然后伸手准备打开冰箱。
“看弟妹你眼红红的,看来余乐没把你喂饱啊,没关系,大姐夫给你吃好吃的。”说罢,紧紧抓着李筱霏的右腕,把她逼在冰箱门前,狠狠压着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
“救……”
谢渟风捂住李筱霏的嘴,邪邪说:“你叫啊,崔霏!这里离房间最偏远。你以为我来这里是半夜起来喝水?别傻了,我是起来跟别的女人偷情聊天。你以前在公司也应该懂吧!怎么就你没主动上钓啊?哈哈!”
这时,喊不出救命的李筱霏真的只能祈祷只能等待救星了。
突然,“咯咯”两声敲门响,惊动了谢渟风。他立刻放开那双狼爪,转身看来者。
“我说难怪这个笨蛋拿两盒牛奶拿了这么久,原来是得罪了姐夫!”余乐警惕地怒视谢渟风。
他凑上前小声要挟道:“还想跟我出去夜场消遣,不想大姐看到刚才情况的视频……姐夫的狼爪最好还是收敛点。”
刚刚那个语气……是带有想杀人般的恶寒。
说完,一把搭过李筱霏的肩,说:“走吧,笨蛋,原来房间的抽屉还有两包饼干。”
李筱霏依然惊魂未定,在余乐的臂膀里喘息着。
两人回到房间,李筱霏靠着玻璃而坐,看着窗外夜色发呆。生怕黑暗里睡着以后又会发生什么可怕事情。
“没事吧?”就像撞邪一般关心起一个“契约关系”的女人。
“我一定不会舍不得,相信我!恨不得一眨眼就三个月。恨不得立刻将你物归原主。这不是我想要的世界。有钱人的脑袋果然都不正常。”她两指搓着花蕾,凝神看着手上旋转的花瓣,眼眶溢泪,蜷缩着双腿。
渐渐,她趴在大理石的窗台上,沉吟:“豪门就是这个样子,明明光亮的地方也是黑暗的,怎么这么多人喜欢?”
说罢,瞌上疲惫的双眼,一丝透明的清泉从眼里泄出。
庭院的灯光洒在李筱霏的脸上,照出一张忧伤的稚嫩的脸。
余乐半蹲下来,伸手到她眼睑前,温柔额下合成两线的圆眶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看她手重复搓捻的假花有种四层经历的感觉。
他轻轻抱起这副身躯往床边走。温柔把她放下,轻轻拿出她手中的“信念之花”,余乐不禁想:从来不觉得戏弄人会愧疚不已,但怎么这几个小时看着这张脸会有种虽见犹怜的感觉。是因为一张不要钱的协议?后悔?
他把那颗“薰衣草”花蕾放在床头柜面上,盯着暗黄灯光下的紫色花蕾颦眉深思:这朵烂花背后到底潜藏什么故事?什么重要力量?
日光照耀,庭院响起“嘤嘤”蝉鸣的合奏。当李筱霏换好衣服,正要把那朵紫色小花蕾收好时,柜子跟墙的接缝露出两条会摆动的褐色长丝。
李筱霏拿起花蕾,揉揉眼睛,凑近细看,突然钻出一只拇指大的褐色蟑螂。蟑螂快速蹿出桌面,安稳地又钻进床边跟柜子之间,又蹿到床单上。吓得李筱霏“啊啊”狂叫。
刚梳洗完的余乐听到惊叫,肩上搭着毛巾便匆匆出来,只见李筱霏激动地跳上沙发呆呆盯着床铺上放肆的蟑螂颤抖不已。
余乐霎那感到头痛不堪。
他走过去举起双手压着李筱霏的肩说:“冷静点,你先下来,坐好。因为跳烂了沙发我可以再买,你跳断了双腿我可不赔你医药费。”
说完,他一步一步轻轻走到床边,随手在床头柜上拿起一本杂志从后伏击,见两条嚣张的触角依然外露扬威,余乐一手拧起两条触角打开窗,把嚣张的蟑螂往楼下的庭院扔。
可以想象让一只蟑螂死在不自觉的离心力下有多狠。
他立刻去冲洗手掌消毒,不停嘀咕:“真是,每天都要“与螂共武”!”
此情此景看得李筱霏毛骨悚然,她坐在沙发上耿直着身子,一动不动,警惕着哪里随时都会冒出一只她会害怕的昆虫。
她双掌紧紧抓着沙发十分不安,余乐见状,更头痛了,不好意思地上前,双目凑近她的近视眼,更吓得她脸色发青。余乐站直身,感叹道:“这么大的人都怕蟑螂?不会吧?”
“尽管笑吧,恭喜你,你又知道了我一样弱点了。”
“啊?难道在你心目中的余乐就只会欺负人啊?那真够冤枉的,早知道昨晚不救你。”他靠着沙发喃喃道,“我提醒你吧,这里不只那么一只美洲大蠊,要是害怕,别随意进卧室。”
突然,卧室的门框发出“咯咯”响声,余欢靠在门框边微笑着说:“小两口一大早就说悄悄话啊?我是不是打扰了?”
“余欢姐!早!”李筱霏站起身,礼貌地问好。
“霏霏,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了。跟余乐那样叫大姐就行。你们两个快下去吃早餐,不要耽搁李阿姨洗碗。”余欢叮嘱道。
“姐你很烦啊,去!去!去!去!李阿姨有事的话她先去干别的事,碗我们来洗。”余乐对于讲话突然被打断十分不爽。
把余欢赶走,余乐继续刚才的话说:“看你的眼睛,不像是笨人,你大概明白我在说什么。”
李筱霏沉默一下,阔然开朗,微笑说:“把名模比作美洲大蠊,我还是第一次听,真想见识一下我的富豪丈夫到底背后多放纵,藏着多少情人的秘密。我虽然怕蟑螂,但对你的放纵,不是已经约定好不管了吗。没有那束花,我们之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签过婚书,你必须承认我,我已经不要你的钱了,不要把我关在房间外面。收留我,像刚才那样为我赶走“蟑螂”才是你的责任。”
犹如浴火凤凰的嘶叫,带着重生的威望,却有炽烈的凄惨。这段话,再次让余乐觉得崔霏的内心世界不可小看,是双刃剑的世界,蕴藏两个矛盾的极端。
他一把把李筱霏推到在沙发上,认真盯着她闭起的双眼,睫毛慢慢被晶莹的泪水浸湿。
当余乐压着她的额头想施以惩罚时,却听到:“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可以按照约定服从你,但请你不要撩拨我的惊慌。我也只是一个满身脆弱的小女人罢了。因为害怕,才说强势的语言。我的面具就让我戴着,别拆,我会慌。”
李筱霏的话对人的心智有侵蚀的感觉一般,余乐问:“你是会催眠的心理医生吗?现在不要求你什么,是我这个作为主人的甲方赠送你温柔安全的时刻,安静接受。这是我表示欢迎的礼物。早安!”
是亲吻,何等青涩的早安吻。此生已接吻无数的余乐又夺走了一个青涩的初吻。何等幸福的贵公子。
不懂回应的女人只懂静静接受,喉咙下的心跳却不停弹奏悲哀:很温柔,明明没有任何情感,明明不属于自己个吻却贪婪再有下一次。一定是冲动,被什么蒙住眼睛了,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东西。很危险。太幸福太贪婪不就是失去的开端吗?
李筱霏天生的悲伤直觉一点都不假,这个让自己贪婪的温柔过后,让她更害怕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接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