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掌无情落在余乐左脸后,“你懂什么……”这四个字一直在余乐的心里徘徊。
尤其李筱霏现在这副滞若无情的面容,定向的双目,从出门后,跟余乐保持距离一直没有吭声让负责驾驶的文庾晖都感觉毛孔颤栗。
余乐不禁把原来对准自己的汽车空调的出风口调过窗边,说:“庾晖,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行不行?”
“大少爷,大热天的,环保温度二十五摄氏度了,再调高不如别开了。”文庾晖也有同感,今天既不是特殊天气,二十五摄氏度的冷气怎么变得像十七摄氏度那样让毛细孔迅速收缩。
“是吗?我怎么反而觉得热血沸腾,现在汗流浃背?调低一点才行。”这时,一直沉默的李筱霏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她依然面不改色,让坐在她身边只有一箱行李之隔的余乐感到窒息。
虽说他身边这个“四眼妹”穿得穷酸,但坐得饶有姿态时真不乏那份贵气。
只见她冷冷地说出那句话时,是轻松地跷着二郎腿,眼里似乎放出锐利的光能看透路面的每一个角落。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贵族。
她要认清路线,沿途有什么重要建筑标识,哪里有公车站,便于回家。
不一会,昨晚失眠的余乐已经靠在椅背上瞌上了双眼。身子越来越往门边倾斜。
李筱霏扭头轻轻看了他一下。再抬头,看看空调的出风口正往余乐的身上吹,她把风口方向往前面副驾驶的位置旋转,然后拨动风向页,关上风口。
文庾晖从后视镜中留意到这一点,边看着前方的玻璃,边问:“你不是很讨厌余乐吗?你对他还不错嘛?看来庾昕那个小子说你是个圣人倒没错。”
“是吗?”李筱霏轻轻捏着手中的紫色假花双眼一直看着窗外回答,“文医生真这样说?”
“他对你评价颇高的!我第一次在饭店见你还不觉得怎样,但你这几次的表现都要我刮目相看了。或许,你真能改变他。”
李筱霏微微一笑,用手掌托着下巴说:“如你所说,我的确很讨厌余乐,但同时我也很想让他明白什么是婚姻和作为一家企业的继承者更需要做的事情。就当是举手之劳做环保。”
“那你的理想很伟大,伯母会很喜欢你的。”说完,穿过一栋栋别墅间的小路,车停泊在一家装有古铜色大门铁闸的别墅前。
透过铁闸,可以看见前院里放着两棵玉芙蓉,李筱霏打开车门,拉着行李下车。
她站在门前想:前院放下两棵大树还有假石山,不知道后院有多大?有钱人的时间!
文庾晖把沉睡的余乐暂时遗留在车上,帮李筱霏搬出其余放在车尾箱的行李,然后按响余家门铃。
开门的是前来闹场的蓝婷煦,殊不知,当她想说:“表哥表嫂!欢迎……”时,看见头发蓬乱,一身T恤休闲裤的李筱霏就感觉不对劲了。
她神情滞若了一下,然后一个劲地把文庾晖推到一边,凑到他耳边悄悄问:“不是接新娘吗?接成这个样子?怎么只有你,表哥呢?”
“车子后排左边!”对于大大咧咧行事风格少根筋一样的蓝婷煦,文庾晖向来采取直来直往策略。
果不其然,蓝婷煦真的一根筋地冲去打开后排左边的车门,一个“咙咚”,靠着车门熟睡中的余乐从车里侧滚了下来。
蓝婷煦被无情力撞倒坐在路上“嗷嗷”怒叫:“死余乐!快起来,这是马路不是床垫!别再吃我豆腐!”只见余乐死死地软扒在她腰间闭着双眼“啊……”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悲惨的叫声,文庾晖瞧瞧门外,举起右手捂了一下眼睑,做了一个很难为情的表情,感慨:“哎哟!羞死,不堪入目!”
“这样的表兄妹挺可爱的。”李筱霏站在大厅门口笑看门外说。
笑得多么无邪。
“你这种心情都笑出来了,看来不仅可爱,还可笑啊。”文庾晖得意地说。
“蓝小姐,蓝小姐……”文庾晖呼喊道,“你还好吧!快进来帮新娘化妆啊。”
“我来了!”蓝婷煦一把推开迷糊沉重的余乐,“超重的,不理你了,自己在大街上睡饱吧!”她竭尽全力移开身体,撇下余乐摊睡在车轮旁边。
感觉到地面的炽热,他才挠挠头皮,睁开双眼慵懒的双眼,瞬间弹坐起来。对刚刚被表妹弃置路面不顾的事情表示毫不知情。
烈日把余乐晒得有点头昏脑胀,在文庾晖的搀扶下他依然走得颠倒。
蓝婷煦带着礼服跟化妆品到郭朝颐的房间给新娘子上妆。
余欢一边梳起崔霏的长发一边看着镜子说:“妈,你看看,霏霏哪像什么“四眼贞子”,就你那宝贝儿子会胡言乱语。”
郭朝颐坐在沙发上看着儿媳妇在接受打扮正欢喜得不得了,说:“你弟弟的嘴长什么牙你还不清楚吗?一副狗牙!”
蓝婷煦一手拿着粉底液,一手抬着李筱霏的下巴,深深看着李筱霏的脸,赞叹道:“我倒觉得表嫂的双眉比一般女孩飞扬,目光凌厉,将来一定能干一番大事业。只是现在太温柔了,都被某些思想遏制了这种勇敢。”
“呵呵……我都没这样被赞过……谢谢啊。”她们把穿着白色轻纱的李筱霏赞得不好意思说什么。
“一家人就该这样!欣赏彼此的好,纠正彼此的错!”郭朝颐悠悠说。
另一边厢,文庾晖一边帮余乐在黑色西装上扣着礼花,一边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排斥那个“四眼妹”的,你都能接受一堆人拥上前相亲,怎么就不能接受一个顶嘴的四眼妹?我觉得你态度过激了。”
想起崔霏在车上的举动,文庾晖就觉得余乐再这样执着下去对崔霏不公平。
“还是不是兄弟?竟然帮个外人说话?”余乐瞥着文庾晖不满道。
“这叫帮理不帮亲。说句公道话而已。虽知忠言逆耳,但人家刚在车上还担心你着凉帮你调好风向口呢。”
余乐不禁又觉得被抽了一巴掌。
文庾晖还没说完,余乐便冲动地打断他说:“够了,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兄弟还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算了,你的律师神父来了,婚礼不用“丢人现眼”,这十八万还花得挺值的。”文庾晖用手肘轻轻撞了他胸口一下,潇洒地走出他的房间。
余乐揉着胸口,鼓起腮,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的确,以后每想“遏制”一下她就要向“皇太后”上缴什么“协议修订金”。婚姻真是个坟墓,难怪当初伊琳不答应求婚。
没有父母亲临现场祝福的婚礼,严重影响了李筱霏的心情。虽然上了妆的李筱霏姿色不输平面模特,但板着的一张脸给美丽大大减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律师面前的结婚证书,却不见感动的表情。被白色抹胸长礼服包裹的胸线处不断起伏。
“霏霏,是不是衣服勒得太紧,不舒服?”余欢关心地上前问。
李筱霏摇摇头,不说什么。
余乐不忘损一句说:“人家模特身材穿起来才自然可人,你这种乡下妹穿起来连酒店支客都不如,压成十六比九一样。”
两人好不情愿地交换戒指。
李筱霏在他损人自尊的话语下几乎想哭,她也不知道捡到那撮烂草就要嫁给他。更不知道他用这种损招等待大美女答应。
都第几次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毫不留情,她缓缓抬起头露出自信一脸,小声说:“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说过只是尝试,何必认真。我愿意,签字吧!”
律师规矩地给李筱霏递来钢笔,她在白纸上毫不犹豫签上“崔霏”二字。
她想:明知道这颗心不属于自己,崔霏你还真要走这一淌浑水吗?现在划掉名字,扔开笔还来得及。
她心里数着放下笔的节拍,最终还是没有划掉签上的名字。
“说得真好,试就代表失败!失败了可不能怪我。”余乐唇动齿不动地在她耳边说,潇洒地在证书上也签上大名,继续说:“还有呆会我会先送你一份大礼。”
律师看着表面已经水火不容的两人深感无奈,真想同时以牧师的身份向神祷告:“希望两人平安幸福。”
入夜,那个贴着“双喜”的新房灯火通明,所谓的新人在房子里却充满沉寂。
把礼服换下后的李筱霏卸掉脸上粉黛,仔细地重头上到脚下清洗一番。带着湿淋淋的长发走出浴室,让闲坐在床上的余乐还是那句:“贞子!”
对李筱霏来说,贞子就贞子吧,行李放哪今晚睡哪才是重点。她怯生生地站在床前的沙发边。
余乐小说呼吼道:“喂!十六比九,别挡住直播。”
李筱霏扭头看看,原来是网络直播足球赛。行李还没解决她就郁闷起来想:看来今晚耳根子没办法清静了吧。
“余先生,我的行李放哪?”李筱霏鼓起在所谓婚礼上消逝掉的勇气问。
看到李筱霏那副毫无艺术感可言的眼镜,余乐的心就无法平静,怎么二十一世纪到了这个年代还有女孩这么不把自己的外表不当一回事。
他恨不得上前一拳打破她的眼镜。
余乐放弃球赛精彩瞬间,站起身,双手抱胸,微微俯身,鼻孔一点点嗅近她的长发跟颈肩位置,低语:“真少有,身上一点花香都没有,女孩不都喜欢什么“FlowerWorld”这个充满玫瑰迷人花香的品牌吗?”
李筱霏蜷缩着肩,眼球转向他的脸侧说:“我对那些香气过敏不行吗?”
余乐站直腰板,点着头饶有趣味地说:“哦!原来如此!把行李放好也应该,以免多一件影响视线的障碍。”
说完,他带她绕过床边的装饰墙,来到面上排满自己跟常伊琳的照片的柜子,他指着那实木柜子说:“东西就放里面吧。”
“好!”李筱霏双眼掠过那些照片,点了点头。
余乐靠在墙边自乐着想:想凶我,这房间没你的照片,我看你谈什么尊严。
李筱霏半蹲着,拉开柜门,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放进里面。
她当然懂得余乐已经先下手为强,在默默警告她:余少奶奶这个位置你想都别想。
她隐忍着心酸,问:“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她把箱子也藏好,关好柜门站起身问。
“作为一个女人,你的为人挺爽快的,难怪会冲动得差点撞死人!”明明是句赏识,他总要损一损她。
他悠悠走到床头柜,拿出一份自己已经签好名字的协议。
李筱霏低头阅读:“有效试婚协议?”
“对!对于你有一张肆无忌惮的嘴巴,一副冲动的性格,一个低人一等的头脑有些事还是白纸黑字写清楚才好。看清楚吧,有不同意的地方,我明天找律师修改。”余乐一下子把李筱霏这个“新娘”踩得一文不值。李筱霏暗想:你是在说自己吧!
李筱霏不管太多,她往下阅读:
甲方:余乐;乙方:崔霏
1、试婚期间乙方不得干涉甲方私人感情生活以及财产支出;
2、乙方有义务照顾甲方的生活需要,在婚姻有效期内,只要甲方对乙方提出各种要求,乙方要无条件满足,不得怀疑;
3、甲方会定期支付乙方生活费100元人民币/天,一次性支付一个月;
4、试婚期限初定三个月;
5、甲方前任女友归来,乙方必须懂得尊重;
6、若甲方终身选择乙方,协议无限期延续;
7、试婚结束,宣告离婚,乙方会得到甲方三百万元人民币作为赡养费;
8、试婚期内,先提出离异一方视为违约,对方有权追究相关违约赔偿。
李筱霏看完,嗤笑一声,什么也不说,心里闷闷低咒:好一个下马威,算什么鬼协议,一天一百块,当我是租回来的还是站在街上穿得袒胸露臂的小姐,还是把自己当成了霸气总裁偶像剧的男主角?还有违约赔偿?
余乐见她闷声不吭,把钢笔递到她眼皮下说:“看完了吧?没有意见的话签名吧。”
李筱霏深呼吸一下,把协议枕在手臂上,右手拿起钢笔,一边在纸上黑字划着一边说:“那天捡到薰衣草只是意外,现在我不想背负着抢了别人的地位还要拿钱走人这个罪名。试婚,说白了就是不成立的婚姻。随便你怎样欺负我,甚至什么七出之条写封休书都可以。但三百万,就真的不必了。第七条,换了吧,不要也行。还有,违约的赔偿我一个穷酸小妹赔不到什么东西给你,你要不要把这份东西交给法院实行强制执行?”
李筱霏暗想:要一个人变得有责任心,必须先让他学会后悔。
只见李筱霏在第七条上面重重地画上黑线,刚刚的话也听得余乐有点不是滋味的感觉,他鄙夷地看着正在签名的李筱霏正出神。
毫不发现李筱霏脸上有什么表情,已经签完字把协议跟钢笔重新奉送到他的眼前。
他肯定这次遇到了狠角色。
被前所未有的感觉酸了一下,他抖了一下,鲁莽地夺过协议说:“什么“欺负”说得那么难听,你要是在皇太后面前敢这样说一下,就把你杀了。”
李筱霏闻言颦眉不喜说:“看看,还这么凶……那张东西明明都是霸王条款。都是你的需要,我来尊重。我呢,青春、时间、生命这些无价的东西都赔在这里,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以前,我也有相约的人?结果就得那么三百万,倒不如不要好了。”
越说越委屈了,不要钱也是她,说不公平也是她。突然叫余乐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好低声下气问:“那你想怎样呢?”
“我还没想到……”
“少根筋!”余乐瞥了她一眼说。他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催促说:“好了,你没想到明天再想,什么时候,球赛都要完了。睡觉!”
“睡哪?”李筱霏突然问了一个很值得研讨的问题。一对很不情愿的夫妻能同床共枕吗?
“现在你是谁,富豪余乐的老婆,你不睡余乐的床上难道要跑去别的男人床上跟别的男人厮混?”想到刚才那句话,余乐的占有欲跟疑心不断发酵。
想起了:崔霏“出嫁”前自我认识上最要好的男性——文庾昕!
“不会有什么诡计吧?”李筱霏用仅余能活动的一根脑神经驱使舌头动弹。
“刚才协议怎么说的,不得怀疑……”余乐也是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接受一个平白闯进自己幸福人生的女人共享一张床。
“好……”现在李筱霏很怕提起那张“霸王条款”,只能点点头,好比睡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