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会的教授们在毫无预告的情况下,给我出难题,结果不通过我的开题报告。接下来几天,我不能吃不能睡,思想极其混乱,想要报复,我想象不出他们出于什么动机要这样对我。好几天我试着从精神创伤恢复,都无济于事。过了一个星期才能正常吃饭喝水,突然想起感冒病毒不也是一个星期吗?心理和生理果然是相通的。抑郁病毒也需要一个星期才能褪去。有意思的是,我发现早上和晚上的思想可以完全相反,比如早上我觉得教授A是帮我的,晚上我又觉得她是幕后黑手。早上,我的思想更常规、符合现实。晚上,我的思想变得乐观、联想偏偏,大约下午三点开始。这是为什么呢?有科学依据吗?一个行为学的教授说,是想累了出现的幻觉。我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了两个星期。
能说得出的委屈算不得委屈。曾经我那么崇尚学术,它是我的全部,仿佛我在攀爬一座神圣的智慧之山。从山脚到山腰,我不满足,想要看看顶峰是什么风景。却发现不过是一群人耍嘴皮子,党同伐异,只要说话能把对方噎住就算赢。这世上有真理吗?问题都有答案吗?为什么你们喋喋不休的争论,在我看来都是在为自己扯一块遮羞布呢?
每天早上醒来,我都生委员会的气,那是脑袋最高效的时刻,也就是说如果我有足够的能量,我会另辟新径的。我想换委员会了,去找中国教授让她帮我,没想到她拒绝了。我给谢叔叔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应该信任中国教授。他说,不要有这种偏见,人格放第一位,中国人有时确实会在关键时候帮你一把,但中国教授自己压力很大。我似懂非懂这种高智商的周旋。之后莱特教授给我发邮件,说看了修改过的开题报告并表示愿意继续。她态度有所好转,很可能是因为我引用了她的文章,是的,我曾经不屑这么做,如今我同流合污,玩这种世俗的游戏,我不喜欢我自己,因此:
1.既然没有普世真理,我们必须学会站队,为自己所在的团队争取利益。
2.不必告诉别人你的真心,否则很容易被利用。
3.保护自己,受到威胁时必须反击——让别人知道你的力量。
这次意外打击让我怀疑学术界,怀疑一直以来的对智慧巅峰的追求。对于不同的人,成长轨迹不同,也许这是我成长的必经之路。我从卡尔那里学到了一样东西,就是不管别人的想法,做自己该做的事。为了让自己保持健康并生存下去,我跟朋友们谈话,整天呆在外面,最后还看了一场电影,把自己从现实抽离,感觉好多了。接下来跟教授们的交涉,不知道哪种尝试会奏效,但是当感觉到快被摧毁的时候,务必对自己好点,吃好睡好玩好,要不然精神会崩溃的。幸好,如今的我能较好地控制自己,行为上像个成年人,虽然内心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但是现实中我表现正常。而且精神圣殿被玷污之后,我对待生活中其他人的态度宽容多了,觉得他们都很可爱,包括陌生人。我的世界起变化了。原来生活是一面镜子,我对它笑,它也对我笑,发生了什么事它其实并不知道。人在受挫折之后,方才懂得感恩和珍惜,周围世界也会反馈这种好意,自己心情反而变得舒坦。
看了电影,少年派,理解了一半,看了影评才发现它的深度。每个人都有兽性,在文明的环境中得到驯服。但是必须小心,人的兽性仍在。在我自己的生活中,就有所体会,其实很多人的态度都是情景反应,人本身的差别没那么大。因此解读一个人的行为,应该看他的过去和所处的情景。此时我最需要的两句话是:1.所以内心的平静和归宿来自于善良,而勇气和生存动力是来自于黑暗。2.一个人如果只有善良和安宁,那就是永远停留,一步也无法往前,最后被这个现实的世界给吃掉。所以,食人岛是善良和黑暗的再一次力量转换,善良想要停驻,而黑暗带给了善良前进的动力。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相信有神的存在,现在我怀疑了。去教堂,当美丽的图像和音乐出现在大频幕,我哭了。我多希望真有上帝在那里,那是美丽的希望。这些教堂里的人,追求精神力量,他们希望得到救赎,不管上帝在不在,希望是美丽的。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一只猛虎,必须学会与它相处,它能帮助你也可以杀死你。在那抑郁的两个星期,我感觉到它蠢蠢欲动。这是真的,每个人都有老虎的一面,我经常看到它们,那些老虎!别人知道我也有只老虎吗?对于有些人的老虎我根本不在乎,也就是说,很多人对于我的老虎也不在乎。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每天的生活都应该珍惜,因为每只老虎都可能杀死其他老虎。我过去的行为都是很高度文明的,那是不是说,情绪智力可能会下降?在特定情景下,我想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