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酒杯,认真的说道:
“真没想到郑姑娘竟是红线女,聂隐娘之流,侠肝义胆,巾帼英雄,我钟正心一个落拓的无用书生,能够结识郑姑娘,生平的大幸,这份敬意是真诚万分。”
古三这时候已经忘掉了拘谨,也接着说道:
“我古三老朽无能,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江湖上混过几天,几曾见过郑姑娘这样了得的身手。郑姑娘!古三要大胆敬你一杯!”
郑冷翠也喝了一杯。
她既不推辞,也不谦逊。
茹秀此时紧挨着郑冷翠坐着,她满脸崇拜神情,拉着郑冷翠的手臂,叫道:
“阿姨!我好羡慕你啊!今天如果不是阿姨及时救了我,就是死,我也死得**不堪。阿姨!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具有一身武艺,今天就不会受辱了!”
郑冷翠伸手过去握住茹秀的柔荑,倒是十分认真的说道:
“今天的事,是一次意外,一个姑娘家正常的生活方式,是做女红、读诗书,这舞刀弄剑的事,姑娘家还是以不碰为宜。”
茹秀翘着嘴说道:
“像阿姨这样,行侠仗义,救人于急难危险之时,又有什么不好呢?方才爹也说了,红线女、聂隐娘不也是千古受人尊敬的人物么?我倒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家,是个道道地地可怜人物,不但帮助不了他人。反而是他人的累赘。”
郑冷翠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古三这时候拱手说道:
“不瞒郑姑娘,古三年轻的时候,也在江湖上混过几天。虽然不会武功,可也见过不少武功高强的江湖豪杰,可是比起郑姑娘,那就是相差得天上地下。”
他端着杯子站起来。
“向侠女英豪郑姑娘敬一杯。”
古三在方才三狼一阵折腾之中,受了不少苦头,如今还能如此豪气敬酒,说明他的内心是有多少敬意。
郑冷翠爽快的干了一杯,在她照杯示意之后,正色说道:
“古三老爹!像你这样古道热肠,以生命全交的人,才真正令人敬佩。”
钟正心接着说道:
“虽然说我钟正心命途多舛,但是,每当急难的时候,总是有高人相救,老天有眼……”
郑冷翠忽然一摆手,草堂里顿时冷寂下来,只有外面呼啸的朔风,在门缝窗隙里尖哨。
她站起来说道:
“钟大爷!请你和茹秀暂时避到里间去。”
她又吩咐古三:
“待我出去以后,用所有的重物将门窗顶住,没有我的招呼,绝不开门。”
她昂然拉开大门,顶着强风走到外面。
外面强风吹舞着雪花,迷潆漾的混沌一片,二十步以外,几乎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郑冷翠缓缓的向前走去,约走了五六十步,草堂已经抛在身后了。
就在这一会工夫,郑冷翠浑身上下,都积满了雪花。她站在风雪中,仿佛是一座深白的雕像。
这时候,有一阵蹄声逐渐可以清晰的听到,虽然雪深近尺,还是可以听到奔驰中的马蹄落地敲打的声音。
两人两骑已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马上的人,浑身上下罩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因为马奔驰得很快,倒还没有存有太多的雪花在身上。
只是胯下的坐骑,浑身热气腾腾,此刻正不安的在打着喷嚏,不停的用前蹄刨着雪地。
双方如此对立僵持了一会。
马背上的两人倏的一掀斗篷,从马背上旋身落下,此刻正好风雪小了下来,只见他们又双双一掀斗篷,十分夸张而又利落的脱下斗篷,前面的人就在这样一旋之下,黑斗篷、猩红的衬里,就像是一朵飞去的乌云,斗篷落在后面人的手上。
两个人同时露出里面的黑色锦袄,紧身绑扎,在身后斜插着一柄长刀。
前面的人约有五十左右,白净脸膛,微有胡须,脸上有一处特别记号,在两肩之间,有一道寸余长的疤痕,给人印象深刻。
后面的人比较年轻,也长得很俊。
前面的人刚一抱拳,突然,郑姑娘浑身一阵颤抖,全身的积雪仿佛是疾射四出,在她的周身,顿时形成了一道雪雾。
稍后,雪雾消失,只见姑娘身上穿的那一身薄薄的蓝布袄裤,有一股热气,氲氤而出,继雪雾之后,又罩上一层水气。
郑冷翠叉腰发话:
“沈三眼是江湖上名人,等闲之事,是请不动他出马的,没想到今天突出现在这种偏僻的乡间,真是令人意外。”
对方哼了一声说道:
“老夫确是沈无名,这三眼二郎神是江胡上当年有人送的外号,姑娘年纪轻轻,倒是知道得不少。”
郑冷翠说道:
“我说过,像你沈三爷这等人物,不是轻易能请得出马的,今天十分令人意外。”
沈无名说道:
“那是因为有人开罪了一位……哈!哈!哈!只要有人出得起银子,沈无名还是有价码的。姑娘!你如果能出得起十万两雪花银,沈无名立刻就走。”
郑冷翠冷冷的说道:
“我没有十万两银子,但是,我有比十万两更贵重的东西。”
沈无名“啊”了一声说道:
“是夜明珠?还是猫儿眼?还是皇宫里库藏的真翡翠?”
郑冷翠说道:
“都不是。因为夜明珠,猫儿眼,都是有价的。世间上有价的东西,都没有什么。”
沈无名似乎有些意外,倒是认真的问道:
“什么又是无价的?”
郑冷翠提高了声调说道:
“生命!”
沈无名一怔,不觉脱口重复了一次:
“生命?”
郑冷翠冷冷的说道:
“对!就是你的生命!因为如果一旦你的生命结束了,纵然你有金山银山,也是毫无意义,所以,生命才是无价的。”
沈无名勃然大怒,他真的万万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居然敢对他说出这样充满挑衅的话,一股无名怒火,腾腾而起。
但是,他顿时又将怒火转化为一阵哈哈狂笑,半扬着头,以一种极高傲的姿态,朗声说道:
“蜀犬吠日,你能见过什么东西。你不要以为你练得有五行罡气,能够将积雪化为水汽,那也禁不起一掌的。”
沈无名由笑声一变而为冷如寒冰的语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做沈无名吗?”
郑冷翠的语调比他更冷:
“我不想知道无聊的问题。”
沈无名并没有被郑冷翠的话激怒,倒是缓缓的继续说道:
“那是因为我的长刀之下,不杀无名之人。姑娘!你不必告诉我你是谁,纵使你说出来,我也不会知道,在江湖上像你这样无名的人是太多了!还不是想找机会跟一个有名的人拼两招三式,一旦逃得性命,就拿这件事来闯字号,说起来也可怜得很!”
他转身走到马的旁边,双手扳着马鞍上的判官头,斜着身子说道:“姑娘!你请吧!我说过,我的长刀是不杀无名之辈。”
郑冷翠站着没动,只是用不轻不重的语调说道:
“巧啦!你不杀无名之辈,而我却是专杀有名的人,我说的是那些有名的坏人,就像你阁下,三眼二郎神一个最没有是非的杀手,今天碰上了,算你运气差!不过,只要你立刻离开此地,也就算了!下次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