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弟息怒,你这又是何必?”箫诩笑着走了进来,将大夫从地上扶起。
他给了大夫一个眼神,示意他退下。老大夫立刻心领神会,拿起药箱就往外跑。
掌柜的看见大夫下来急忙上前拉住他问道:“怎么样了?那人救回来没有?”
“诶。”大夫摇头晃脑的,他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了。
“这世上没有我江顾城想杀却杀不了的人。”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说道,“当然,也没有我想救而救不了的人。”
箫诩不知怎么说,他这个江弟,从小到大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骄傲。那个女人,但愿不会成为他的软肋。
“这次柳老道出门寻药,恰好被我遇见。就在楼下,要不……”箫诩不急不慢的说道。
江顾城这才注视着他,他,是真心的吗?这个从小就陪伴着他的小哥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还会真心对待他人吗?
江顾城知道,自从箫诩回到齐国,心里就装满了怨恨。多年未见的他们,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坦诚相见了。
父亲命自己前来赴约,一定要小心。箫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师父了,他此次叙旧是假,打探他们万虎帮实力是真。
“嗯……嗯……”流萱痛苦的呻吟着,冷汗直流。
江顾城冲到床边,抓起流萱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他不能,再让她这样痛苦下去了。
“好,让柳老道上来吧!”尽管他与箫诩总有一天会兵戎相见,但是此刻他顾不得许多。看见流萱受苦,他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疼。
很快,柳老道就来了。
“参见殿下。”柳老道拱手行礼说道。
“里面有个病人,中了剧毒。你是御医,定会竭尽全力吧!”箫诩说着,带着江顾城走出了房门。“多年未见,还没有好好叙叙,我们下去喝两杯。”
“好。”饶是这样说着,江顾城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走时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
“说吧!此次你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一杯酒下肚,江顾城也不加掩饰的问道。
箫诩笑着又饮下一杯酒。他这个小弟弟还是那么直率。这些年他们万虎帮的确帮了朝廷不少忙,但也不听话。他的父亲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也难怪父王震怒了。
“你们还是不懂得隐忍,太过张扬总是难免会惹来杀身之祸。”箫诩是好心提醒,如果不是他们不懂得掩饰,也不会被大臣发现。更不会被群臣弹劾,惹人非议。
江顾城越加的不明白了,他不知道是父亲母亲的思虑太多还是他面前的箫诩隐藏得太好。
箫诩的关心,不像是假的。
江顾城眯着眼睛打量箫诩,箫诩一个劲的喝酒,有意买醉。
此前已经不能用喝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灌!
箫诩露出一种一筹莫展的的忧伤神色,咣的一声倒在桌子上,“母后,今天能不能……来看看诩儿,诩儿已经学会射箭了,我想为母后射下天上的雄鹰……”
江顾城闻言为之一振,他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吗?
江顾城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
箫诩不受母亲的喜爱,所以每次到万虎帮的时候,他看见江顾城的母亲对江顾城万般宠爱,总说很羡慕。
小时候和母亲闹不愉快,都是他这个箫诩大哥出面调解。他说过:“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爱你的人,每个被疼爱的孩子都应该珍惜。”
江顾城也曾问过母亲,为什么箫诩大哥总是皱眉。年少的他对这些事情不懂,所以只能问母亲。
江顾城永远都记得母亲当时露出的和箫诩大哥一样忧愁的神色。母亲说,箫诩大哥是她的好姐妹,也是她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虽然江顾城呆呆的盯着母亲看了很久,但他仍是不明白;似乎他们每个人,心中都藏有一个故事。
箫诩从出生时候起,就没有和母亲亲近的机会。就算尚在襁褓的他,也只能由奶娘喂养。
他的父王倒是对他很好,但父王长年在外征战。箫诩能渴望和期盼的,也就只有母爱了。
对于别人唾手可得的,于他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宫中充满了尔虞我诈,他更是不敢和别人交朋友,就连平时的饭菜,也必须确保无毒之后才敢食用。想来,他的内心是很孤独、寂寞的吧!
那一年,江顾城三岁,箫诩八岁。江顾城在万虎帮外的一处丛林里学狩猎的时候遇见了他。
因为是个初学者,江顾城没能把握好方向和力度,险些射到了他。
他稳稳的接住了江顾城射出的箭而不费力,那一刻,江顾城被他彻底折服了。长这么大,除了他的父亲,他还没有这么崇拜过一个人。
江顾城还没有来得及和他打交道,他就已经不见了人影。江顾城只好无精打采的打道回府,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万虎帮中来了客人。江顾城走到大厅的时候才发现,竟是他!
江顾城非缠着他要他做他师父不可,但他断然拒绝了。
从那以后,箫诩倒也爱往万虎帮跑。每次他一来,江顾城就必定要搞一次偷袭。不想却总是被箫诩轻易识破,于是江顾城更加对他崇拜。
在江顾城的死缠烂打之下,他也只好妥协。答应教江顾城箭术,但不许叫他师父。
江顾城使劲的点头,开心的叫他箫诩大哥。
那几个月,他几乎都是待在万虎帮;虽然会准时教江顾城练剑,但总有些心不在焉。
渐渐的,江顾城发现,他有心事。
他向来脾气很好,但在江顾城不经意间问到有什么心事时,他顿时怒火中烧,朝江顾城怒吼道:“你懂什么?!”
江顾城也许是被吓懵了,从小到大,他江顾城何曾受过此等委屈?于是江顾城抓住他就是一拳。
被打之后的箫诩好似压抑很久的火山突然喷发了一样,他愤怒的拔出了剑,正对着江顾城。
身为一个男子汉,临阵脱逃是最让人瞧不起的。所以,江顾城也毫不犹豫的就拔出剑来准备大干一场。
下人见情况不妙,立马跑去禀告江顾城的母亲。
等江顾城母亲杨妙妙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双双滚下山坡。
江顾城倒还好,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箫诩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头撞在一块大石头上,落下了病根。每每一到下雨天,箫诩就会头痛欲裂。
江顾城很是内疚,想去看看他又放不下脸面。
就连平时最疼爱自己的娘亲这时候也忍不住责怪了,杨妙妙告诉江顾城;不久前,箫诩的母后死于一场大火之中。他刚刚出生的妹妹,也下落不明。
总之,从那之后,大王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久,箫诩就被送往晋国做质子。这一别,竟是十年有余了。
趴在桌子上的箫诩眼角落下两行清泪,眉头依旧紧紧的皱起,仿佛陷入了沉痛的回忆。
那一天,他和父王远在晋国。在听到宫中传来的王后离去、公主下落不明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快马加鞭的就往回赶。
明明就在前一天,他的父王还在和他商量该给妹妹起一个什么名字好。才过了一天,王后的寝宫就失火了!
他的父王,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重重的倒了下去。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命人备马丢下几千名将士快马加鞭的带着父王回了王宫,父王坚持要到母后的寝宫查看。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听宫女说,娘娘尸骨无存。而小公主,在被奶娘抱出去喂奶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们命人找遍了整个王宫,都没有发现任何足迹。
父王缓缓走上台阶,面前当真是一片废墟,什么也不曾留下。一片大火,烧死了母后,烧不见了妹妹,也烧死了,父王的心。
箫诩只感觉天旋地转,恍惚之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定睛一看,父王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了地上。
事情过了几天,箫诩也开始冷静下来。
他发觉母后的死有蹊跷,肯定有人在背后操作。他狂奔着去找父王,要求父王找出真凶,为母后报仇。
谁知他的父王早已心灰意冷,“报仇?”姜环冷冷的笑道,这一笑,竟流下了眼泪。“报仇又有什么意义?你的母后、我的妻,她再也回不来了,她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如果不是我执意将她留在身边,也许她就不会死。如果我没有去晋国,或许还可以护她周全……”
箫诩不再说话,他的心,也很疼。但是,终究没有人在乎。连这个唯一疼爱他的父王,也变了。
那段日子,姜环不再见任何人,也不上朝。渐渐的,他受平妃蛊惑,专心于修仙,不理朝廷。齐国,再也不复齐桓公时的霸国地位了。
箫诩便是在那个时候,再也忍受不了了,于是躲进了万虎帮,一待就是几个月。
此时的箫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萍儿、轻尘也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江顾城对轻尘和萍儿说道,“你们家公子醉得不轻,送他回房休息吧!”
萍儿看见箫诩之后连忙上前扶住她家公子,轻尘去安排房间。
“也不知道柳老道治好那个姑娘没有?”就这么想着,江顾城起身上楼朝流萱所在的房间走去。
柳老道在弄清楚流萱所中之毒是来自一种稀少的毒蝎子之后正准备施针的时候,江顾城走了进来。
“怎么样?”江顾城边朝着床边走来边问道。
“说不准,这毒很罕见。老夫也没有任何经验,所以……”柳老道一边整理针一边回答江顾城的话。
“你只需告诉我,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柳老道干脆直接告诉他最坏的结果,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江顾城担忧的看着床上的人,“好,施针吧!”如果这是她的命,那他也毫无办法。
十二年前,不就已经败给老天爷了吗?他最初的美好,他第一次开始在乎的人,不也就这样走了吗?
柳老道愣了一下,没想到江顾城会这样镇定。
他将流萱的袖子挽起,正准备施针之时,一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流萱的伤口,在他们二人的注视下,自动愈合了!
柳老道和江顾城睁大了眼睛,简直闻所未闻。
流萱,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