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凌轩还是没有接受崔杼的紫色铃铛;她虽然不知道它的由来,但看着崔杼满心期许的样子,她便知道,不能给他任何错觉和无谓的希望。
所以,她非但没有接受他的铃铛,临走了,还特意将身上的裘衣披风解还给他。
没有立马回府,她先是走小道准备绕道去花月楼。一路上,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对方的轻工了得,她怎么甩也甩不掉。
很快,就被对方堵在了巷子里。凌轩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面对背对着她的人,试探性的问道:“请问阁下是?”
那人,在听到凌轩的问话之后,缓缓转身。他是那种一眉一眼都显得很稚气的少年模样,可偏偏,一举一动又像是个成年人。对上凌轩探索的眼神,他先是愣了一下,后摇头笑道:“果然,几年不见,我就知道你会忘了我。”
说着,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支铁钗,样式不算很好看,上面唯一值钱的,怕也只是钗头的那片银树叶了吧!
见到它,凌轩使劲的回忆,最终,在身为流萱时的记忆中找到了它。那是,她偷了司徒决的酒,卖给一个贪喝的老头换来的。好像,她把他送给一个小乞丐了。
“你……你是那个小乞丐?”凌轩怎么看,也不觉得能把面前的人和那个小乞丐相提并论。她记得她见到那个小乞丐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可没一块好布料,可看面前此人,锦衣华服。
对方仍旧笑着,先是点头,后又反应过来似的摇头。“什么小乞丐?我是特意乔装成平头百姓混入你们齐国,怎么就成了乞丐了?”
凌轩终于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捂着笑疼的肚子没好气的说道:“看吧!要不是我诈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齐国人?”
一眨眼的功夫,碧玉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韩国九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九殿下到是不慌,将那支发钗重新插回凌轩得发间,不徐不慢的说道:“你是唯一一个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愿意帮助我的人,以后若是有事求助于我,拿着这支发钗,到韩国来找我,无论何事,我必定应允。”
对方都已经拿出诚意来了,她也不好再要挟对方什么?放下碧玉剑,她摸了摸头上的发钗,思索了片刻,欲准备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你是想要我带你出府一段时间吧!”在凌轩的惊讶中,九殿下得意的笑了,“你心思单纯,这不难猜到。我猜,你是担心花月楼的那帮人,还有,你现下最想去莱国一趟。”
“你说的对,这便是我的要求。”
九殿下摇头,“我给你的承诺,是生死关头才能使用的,凌轩,你可想好?”凌轩点头,九殿下终是无奈,叹道:“罢了罢了,发钗你还是收着吧!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使用这个承诺。至于带你出府,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送的见面礼吧!”
“嗯。”凌轩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对方显然对于她这么草率的决定已经有点不高兴了,还是不要树敌的好。当下,她换了一种轻松的口气问道:“那,我该唤你什么?既不是你的臣下,也不必殿下来殿下去的吧!如若有心交我这个朋友,何不将姓名坦而告之?”
“名字?”九殿下对于自己的名字,还是很排斥的。只要和所谓的大哥是一个姓,他就觉得厌恶。明明都是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生的,父亲怎的如此偏爱大哥。
多年来,他小心筹划,步步为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从大哥的手中拿回王权。可就在年初,大长老拿出母亲的血书,他才知道,原来,他不是正统王室。他是母亲和侍卫私通生下的私生子,父王也因此对母亲尤其失望。没有杀了自己,已是父王最大的仁慈。
所以,他放下了。对于王权的执念,对于那些不公的待遇,他全都释怀了。现在,他只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哪怕没有王权,他也绝不让任何一个人,可以小瞧他。
至于本名,原本就不该属于他。所以,他苦笑了一下,“江湖中人,便有江湖一个名号,以后,你就叫我风石吧!”
凌轩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风石摇头,“没什么,只是发现,惦记了很久,筹划了很久的东西,竟本该不属于我。”凌轩哗然,但还是安慰他道:“想开了,也就好了。”
风石点头,慢慢后退,“五日之后,会有马车接你光明正大的出府。届时,你只需随着接你的人走一趟,之后,随你想去哪儿,去多久,都会有人替你担着。”
哗……的一声,一把剑横空劈向了风石,凌轩反应极快,当下便用碧玉剑挡住了对方的剑。在对上对方的脸颊时,她震惊了,不由自主的唤道:“小亚哥哥!”
风石看了他二人一眼,使出轻功一跃,便跳上了房顶,从人家的屋檐上,飞跃而去。轻尘正打算去追,凌轩却是拉住了他的手,“算了,别追了,他没想伤害我。”
轻尘反握住凌轩的手,缓缓转身,“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凌轩微笑着点头,想着他还如此牵挂自己,便给了他一个拥抱,“小亚哥哥,谢谢你。”
“我说过的,要保护你,一辈子。”上一次出宫执行任务之时,打斗之中撞到了头,许多小时候的事情,浮现在脑海。
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他时常回忆起那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以及那个天真烂漫的笑容。从小,他便跟随父亲保护王室,而流萱,亦是他保护的对象。
午夜梦回,那个甜美的声音总是在追问自己,“我们都会长大,如若我有了自己的夫君,小亚哥哥也有了自己的娘子,到那时,你还会保护我吗?”
那个时候,他总是傲娇的扬起下巴,“我不会娶妻,即便是娶了,也不会影响我保护你。”天真的孩童时期,把说过的话看得是如此重要,所以,在她和大王被人追杀之时,他带着她逃跑。父亲为了大王已经搭上了一条命,他自然更加不能辜负父亲的希望。所以,他誓死也要护她周全。
反在血泊之中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只是担心,她能否安全离开。望着她乘坐的马车绝尘而去,他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被公子救下之后,他时有不安,好像在担忧着什么人。长此以往,他仍是没有想起一点过去。时日长了,他也就不去想了。
然而,在回想起过往的时候,他大哭了一场。他誓死都要保护的人啊,时常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们,却已形同陌路。
“你都记得,那天你进宫,为何不与我相认?”轻尘终是疑惑,她……在顾虑什么吗?
“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想起来的。”自从得回真身,那些她身为流萱的日子,没有规律的出现在她的梦中。
饶是记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却还是不明白,她是因谁而服下忘忧草,最让她疑惑的,是自己的身世。可是这些,她没有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述说。
巷子的拐角处,萍儿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人,眼泪,如雨般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