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尘师父……”身后响起初凝的催促声,我不紧不慢,将脑后的一缕碎发扶上来,又选了一支珠钗戴上,望着镜子有些忐忑,“初凝,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啊,”初凝愣一愣,俯下身子看向镜中的我,“伊尘师父是初凝见过最美的人。”
“是吗,初凝眼里最好看的人难道不是漠北最美丽的——初凝公主?”
“伊尘师父取笑初凝,初凝不说了。”
我笑着摇头,牵起她的手走向一众恭候着的婢女,心里却很是满足。
刚被尘药救起来的时候,我全身浮肿,经常是卧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那时的我,憔悴、病态、死气沉沉,完全看不出一丝美感……
一晃六年,褪去病态浮肿的身材,我的容貌也渐渐清晰起来,自认还算不错,只是自从尘药离开,做了初凝的师父以后,这品性已经不似从前沉静了,越发的跟着初凝胡闹起来,真正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人活在世,总该给自己找点事做——
“初凝,你说我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
“啊?”初凝有些跟不上我的思维,疑惑地向我递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了吗?”
我笑了笑,事关自己的十五载的过去,要真正放下谈何容易。
突然有些想念尘药,他救了我,治好我的病,教会我用更平和超然的态度去看待一切事物,包括自己,却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找到那个让他还俗的姑娘没有。
我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很快便跟着初凝到了凌国宴请三国的地方——菊花园的降乐仙居。
“初凝公主这边请。”
见到初凝,一旁的凌国婢女恭敬地将我们引到一处座位,我看了一下,岭西、南靖的几位要客都已经就位,反倒是漠北这边只有初凝与我等寥寥几人,连随同苏亚一起出行的楚怜和姚香筠都还没来。
“好啊,王兄早早的派人来请我,结果他自己倒安心睡起懒觉来了。”
没见到苏亚,初凝的脸上露出几分慌乱。
四方菊坛关乎四国邦交,凌国身为大国,又是东道主,晚一些,大家都不会,也不敢有任何异议,但漠北不同,在岭西和南靖人眼中,漠北与他们旗鼓相当,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要他们等。
或许苏亚是故意的,我默默打量了一下对面岭西和南靖的几个王孙贵族,他们的脸上无疑都是阴云密布,看向初凝的眼里颇含了几分不满与怒意。
在强盛的凌国面前,他们尚且做不到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何况与他们旗鼓相当的漠北,我叹了叹气,这些国家政治上的事,我是一窍不通,也一点不想掺和。
“初凝公主,”还没等初凝坐下,对面的一位男子已经端着酒杯站起来,我暗暗退开两步,这些王孙贵族平日里娇宠蛮横,心胸往往最是狭隘,漠北迟迟不到,他们心里有气,定然是要找机会还击的。
可怜的初凝,正撞在了刀口上,被他们抓住了机会,小小一番刁难怕是免不了的。
果然,对面的男子一挥手,一旁一个殷勤的随从已经端着一个酒壶走过来,浅浅的示意了一下,便将初凝桌前的一盏套杯三大一小统统倒上烈酒,初凝疑惑的看着,对面的其他几位王孙却已经明白,齐齐站起来向她举杯。
“听闻贵国是酒兴国家,无酒不欢,就连姑娘们平时,都拿酒当白水喝,阁下堂堂公主殿下,想必酒力更是寻常女子望其项背的,就不知道公主殿下可否赏脸?”带头的那位男子手握酒杯,目光挑衅。
漠北的女子平日里确实都爱喝点酒,但这……这也太多了,我望着那三个大如饭碗的杯子无语扶额,碗是最大的碗,酒是最烈的酒……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敢再明显一点吗?
“各位都是一国重臣王侯,初凝哪有不赏脸的道理,但我们来此是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四方菊坛。如今眼看着四方菊坛便要开始了,初凝担心自己到时候不胜酒力,醉倒在这菊花坛间就不好了,再不然,撒起酒疯来,扫了凌国君及各位赏菊的雅兴。不如这样……初凝身后这位,伊尘,是初凝的剑术师父,女中豪杰,让她为初凝代劳,也算向各位赔罪,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我本来笑着,心想初凝虽为一国公主,但毕竟年幼,面对这样的场景能够应对自如,已属不错,却不想她说了一大堆,竟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是要我替她喝下这些酒……
我十分骇然看向她,她背过众人,眯起眼睛双手合十做拜托状,我学着她的动作,眯起眼睛贴近她,她识趣地附耳过来,“师父,对不起啦,我是真的不胜酒力。”
我痛心疾首,“我才是真的不会喝酒,尤其是那还是烈酒。”
“师父,帮帮忙嘛……”
“喝,喝,喝——”
大概是受到我们这边的神神秘秘的气氛渲染,本来不同意的众位来客们,反而开始起哄,我看了看起哄的人们,又看向一脸哀求模样的初凝,无可奈何。
“既然大家这样热情,我家公主又实在喝不得这么多酒,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举起其中最大的一碗酒对着所有人一饮而尽,周围传来喝彩声,我痛苦的皱起眉头,接着拿起另一杯酒,正要一鼓作气、仰头饮下,耳边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