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闹?”
一众随仆身后,拉罕王子苏亚款款而来,身前的初凝连忙跑上前去说着什么,我在心里如释重负,同时又有些后悔起来——
本来想着反正是躲不过了,索性表现豪爽些,这才捡了那最大的一碗喝了,却没想到这拉罕这么快便到了,早知如此,我就先喝最小的那杯了。
“原来是趁本王子不在,欺负本王的妹子啊,”看看四周起哄的各国使臣,又看看我,苏亚豪爽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上前便将我面前剩下的两杯烈酒一一仰头而尽,然后一脸无谓的表情,慢悠悠道“本王正好口干了,却是要向妹妹讨这几碗酒喝了,妹妹不介意吧?”
他一抹嘴,纯然一派的嚣张模样,漠北王子的铁汉气概显露无遗,我眯了眯眼睛——这这才像是一个漠北王子应有的气概嘛……
“凌天皇帝到!”
就在我赞赏不已盯着苏亚看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呼声响起,耳边嘈乱的声音立时安静下来,刚刚还围在我身边的那些别国使臣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我眯着眼睛有些迷惑,又莫名的有些兴奋……为什么,我的眼前竟似有几重身影,他们有的坐在位置上,有的站着,可他们似乎都立不稳也坐不稳一般在我的眼前摇来晃去……
“伊尘师父,伊尘师父……”
好像是初凝的声音,我眯起眼睛看向她,她也在我的眼前忽前忽后的漂移,这是怎么回事,我伸手想要抓住她不停晃动的双肩,然而手还没伸出去,眼前的初凝一下子退开,耳边一片应喝,如潮浪席卷——
“凌天皇帝!”
我陡然一惊,轻摇了摇头,眼前的情景渐渐清晰起来——
“伊尘师父——”
裙角被一道力拉扯了一下,我愣了愣,只见一旁一名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正焦急地向我示意,再看看周围,各国王孙也已经弯腰朝拜,不由警醒,连忙学着她的模样,半跪在了地上。
那宫女见状如释重负,我笑一笑,一抬头,顿时定住了。
这是一张严肃而俊逸的面庞,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一身紫色绣龙纹华丽锦袍,头配白玉挂冠,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仿佛笼罩在万丈佛光之下,器宇轩昂,华贵无双。
我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偌大的宫殿,四处雕龙刻凤,富丽堂皇,各国王孙纷纷致意,群臣屈膝,一时之间,广阔的天地,唯眼前一人,凛然傲立。
正是当今凌天皇帝容瑾。
这几年,我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撑伞而立的俊伟男子,漫天的白雪飞舞,他独自一人,傲然于风雪之中,那背影坚定,桀骜,却也孤独,叫人心疼。
我摇摇头,突然有些自嘲。
高高龙椅前,他负手而立,微微颔首,眼眸深邃如渊,各国王孙纷纷抬头,举目之间,唯有仰望他鼻息间的天子威严。
这样尊荣华贵的地位,就算孤独,也是值得的吧?
朝拜之后,他缓缓在那龙椅前坐下,唇角一抿,微微一个颔首,面色凛然,龙威风发,不可直视。
说来也奇怪,我离他这样远,他甚至看不到我,可他的的模样却似乎就在眼前,就像印在脑海里、刻在心上一般深刻,甚至他一个细微的动作、无意间的眼神,我都能从中准确的感受到各异的情绪——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烈,突然,他似有所觉的看向我这边,我愣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后颈却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连忙捂住后颈,环顾四周,闪身将自己藏在几个高个男子身后。
这次代替耳朵,从太阳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的呼吸陡然一窒,身子斜斜倚在一旁的梁柱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零零碎碎却看不真切的画面——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凄厉的微笑、还有一把没入心房的宝剑,宝剑泛着银光,鲜血顺着剑从心房蔓延而出,一滴滴落在脚边不知名的紫色花瓣上……还有哭声,又似乎是笑声,呜咽着,叫人透不过气来——
“呼……”
我赶紧闭上了眼睛,并且大口呼吸起来,这是尘药教我的,可以缓解紧张。
这样过了好一会,我终于平静下来,等睁开眼睛,周围依旧是前一秒的热闹景象。
各国使臣陆续发表着对凌国及其国君的赞叹,我用力晃了晃脑袋,有些不能支撑。
“幸好今日只是四方菊坛的开幕典礼,你还不需要代表我漠北上台献舞,否则以你今天的状态,我漠北可就要出大丑了。”
开幕典礼结束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晕乎乎的,怵在原地不动,初凝过来拉我,没拉动,却一旁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指责。
我眯起眼睛看过去,苏亚的未来王后姚香筠,早在苏亚推荐我做此次献舞的领舞时便对我心存不满,横眉冷对,瞅着机会就要冷嘲热讽两句,我都懒得计较,今天更是不想多说,一旁的初凝却不愿我受委屈,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不以为然,“姚姐姐如果不放心,大可以自己上啊。”
传闻姚香筠是漠北最善歌舞的女人,身体比藤蔓还要软,比纤绳还要灵活,可惜这巾帼安阵舞里有一段讲究刚柔并济,饶她四肢再软、再灵活,也驾驭不住,是以无缘上台。
我看她被初凝一句话呛得面红耳赤,有些无奈,她是苏亚的未来王后,也就是初凝的未来王嫂,将来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偏偏苏亚和初凝都似不大待见她,她有气无处撒,只好来埋汰我,笑我台前失态,其实不过是不甘心苏亚与初凝对我比对她态度好。
尘药说过,一个人最苦的就是自己不放过自己,我深以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