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失去记忆,不仅父母,出生地,就连年龄,生辰,我也一概不知。
按照尘药推测,我今年应该二十岁左右了,对十五岁的初凝来说,确也算得上是前辈了。
仔细想想,二十岁的年纪,寻常女人早已经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而我还像个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回忆和过往。虽然生活简单,没有忧虑,却也不能不算是一种悲哀,毕竟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就那么几年,而我已全然不记得了。
尘药曾经说过,一切人和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和归宿,就像我那些失去的记忆,如果有缘,如果需要,自然而然便会在未来的某一个契机下以某种未知方式回来,我对尘药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于是告诉自己要顺其自然。
正是受这样的想法驱使,我做事从来不看缘由对错,只随心意,久而久之造就了现如今一切顺其自然的平和心境。
‘巾帼安阵舞’是苏亚针对凌国‘沙场点兵歌’所作,其招式动作全然融合于凌国的国风习俗,分成风格不同的三段——
第一段是安阵舞,在将士沙场点兵、整装待发之际所舞,曲调温和平缓,动作优美和顺,意在平和壮士出发前的紧张心绪。
第二段是阵前舞,在壮士沙场对敌时所舞,曲调铿锵紧凑,动作凌厉迅捷,意在助阵前壮士雄力勃发。
第三段是安魂舞,在战事尾声、血染平阳时所舞,曲调悲悯凄婉,动作轻缓怀忧,意在为敌后丧命的壮士挽歌颂德,洗雪罪孽。
《沙场点兵歌》是凌国还未改国号宁国时一位著名作曲家所做,歌曲气势磅礴、铿锵有力,尽诉当时在军事上独树一帜的宁国军团,现今,凌国已是天下之主,三小国之间相互制衡、天下太平的景象已有近百年余的历史。
我不知道苏亚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做这样一支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跳这支舞的时候就像着魔了一般全身心投入其中。
舞终曲散,我的脸上总是凄哀一片,满布泪水,许久方能晃过神来。
这样胡思乱想着,我渐渐有些困了,索性吹灭灯盏躺下睡了。
自失忆以后,我便睡得很浅,只要外面稍有动静便被惊醒,所以当床帘被风吹起拂到我的面庞时,我的意识一下子便清醒了——
我记得我睡前分明关了窗的,我在心里叹出一口气,身子动了动,实在不愿起。
风停了,床帘滑落面庞,好一阵,房间里安静如常,我放下心来,一转身,身旁一道渐渐靠近的轻缓脚步声却再次警醒了我的神经——
有人!
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可能,翻窗而入,想来不会是好人,我在心里忐忑着,一只手摸向枕下……
来人已经来了很久,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我闭着眼睛,手下已经默默握住白日随身佩戴的短刀,内心却仍然紧张到将呼吸放得很慢。
“阿柯……”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要腾然起身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喑哑的低喃,然后不等我反应,一只宽大冰凉的手掌缓缓覆上我的脸颊——
他在干什么?!
一霎那的触碰,我简直惊呆了,脑子“哄”的乱一团,竟然还在纠结着该不该睁开眼睛。
“阿柯……是你吗?”
很久很久的静默,声音再次响起,那只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庞,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熟悉感。
我不知道那只手有着什么样的魔力,竟能让我在这样吉凶尤未可知的处境下,渐渐产生出一种微醺的醉意,我沉静下来,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之意,仿佛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双手给过我这样的宠溺。
我的思绪突然飞得很远,很远,轻飘飘的,漫无边际,忘记了方向。
这是我失忆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一夜无梦。
等我醒来,一切已经恢复如常,如果不是窗户虚掩着,我简直要怀疑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毕竟在那样的处境下,我还能睡着,而且还睡得这么平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一想,初来咋到,有人半夜趁你睡着的时候翻窗而入,还在你的脸上摸来摸去,怎么想这也应该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才对呀。
可为什么……我竟然毫无压力,毫无反感,甚至连基本的防备都没有?
这说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