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廷昭颤颤巍巍递上一粒药丸,说道:“少岛主,属下不知史炎明下的何毒,这粒药丸可暂时压制毒性,你先服了,属下再想办法。”
龙叶拂手一拍,将丸药打在地上,怒道:“区区毒药,还要不了龙叶性命!”
楚铁衣得意至极,笑道:“是啊,灵龟岛上哪一位不是功夫绝顶,龙岛主自不消多说,嘿,圣手神偷是龙少岛主的师兄罢,厉害得很啊!”
黄龙道长等人听得均是一呆,他们听过圣手神偷的名声,却不知他是灵龟岛主的弟子。紫岳头陀更是怒不可遏,喝道:“好啊,你小子糊弄到洒家头上来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金佛竟在你灵龟岛手上,早些说出岂不痛快?”说着跨前一步,便要动手,但见龙叶身受重伤,不愿趁人之危,说道:“你身受重伤,此时动手,不是洒家作为!”又退了回去。
楚铁衣续道:“太湖帮是你灵龟岛的下属,史廷铨胆子再大,谅他也不敢私藏金佛,龙岛主何苦按耐不住,派你师兄前去偷夺。狗急还跳墙,姓史的小子更是一条疯狗。倘若你不是吃了毒饼,他也不会着急着要杀你。这饼本是为楚某准备的,想不到龙兄你却争着吃了。”他见龙叶逼出了些许毒血,有意要扰乱他的心神,阻他运功。
伊藤奇道:“为你准备的,这话怎说?”
楚铁衣道:“楚某一时戏言,说要姑娘匀两个饼给我,姓史的小子便暗中施了手脚,他的心机也真深,故意将碗摔在地上,那是算准了我要出手相接的。想不到差点害了两位的性命。”
伊藤与林朝英心下俱是一惊:史炎明心肠也真歹毒,为报父仇,竟不惜累及无辜。
楚铁衣忽地喝道:“龙叶,你莫怪楚某趁人之危,七年前龙木伤我之时,就须想到有今日。”说话间,在腰间一抖,抽出一口乌黑的软剑来,跟着向前递进。龙叶正闭目运功疗伤,无力抵挡,史廷昭暗暗约束手下不得轻举妄动。
龙叶命在顷刻,伊藤忽地横剑格开,说道:“龙少岛主于我二人也算有救命之恩,在下不能坐视不管!”楚铁衣微微冷笑。
便在这时,门口忽地响起“呜呜”之声,呜声沧桑哀婉,浑厚低沉,缠绵悱恻,闻着令人肝肠寸断,伤心欲绝。林朝英内力稍差,便已泫然欲泣。
黄龙道人和紫岳头陀站在门口,最先抢出。只见城旁一株乌桕树上立着一灰衣老者,老者头戴青巾,手捧碧绿六孔埙。刚才听见的,正是埙声。树顶积雪,他双足没入雪中,除了袍袖被风拂动,树巅竟无丝毫摇晃。以黄龙道人和紫岳头陀的见识,竟不知这人是谁。但内力之盛,轻功之强,又远在自己之上,不禁皱眉思索。
青巾老者停住不吹,忽地哈哈笑道:“听闻楚铁衣功夫绝顶,老夫有心见识,来罢!”说着,右脚一点,树梢颤了几颤,青巾老者的身子早已借力飘出城外,积雪兀自簌簌抖下。
楚铁衣一愕,心道:这埙魔隐居塞北,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中原?当下足底用功,攀上桕树,和青巾老者一般,飘出城去。
紫岳头陀喝道:“好小子,亏得洒家没和你动手。”他自负轻功高强,能踏雪无痕,这时竟不敢托大,拔足奔走,出城去了。
伊藤技痒难耐,吩咐朝英道:“妹子,你照顾好这位龙兄弟,留在这里等我。”说着与黄龙并肩追上。但三人身法实在太快,甫初还能看见紫岳头陀的身影,追出数里后,竟连紫岳头陀也不见了。但见前途白茫茫一片,声影俱无。好在雪地上印着三行脚印,一行稍深,当是头陀留下的。青巾老者与楚铁衣大致相若,浅了数分。伊黄二人相顾骇然。
二人顺着脚迹,又转过两道山坳,辨出三人是上了东首的一座山峰。山后隐约传来“呜呜”之声,仔细分辨,里头又夹有“铮铮”之音,只是“呜”音略胜,将“铮”声盖过,不仔细听难以听出来。
后山有一条万丈深涧,涧前是堵绝壁,壁上突出一块岩石,约莫一尺来宽,青巾老者和楚铁衣分立左右,一手攀岩,分使玉埙和软剑斗法。铁衣公子抖动长剑,铮铮地敲着岩石。他内力虽略逊埙魔一筹,但自也不浅,剑声与埙音互争长短,争执不下。埙声颇占优势,但只要稍有空隙,剑声便乘势反击。两股内力相互激荡,破空作响。
这条深涧实不知有几千几万丈,一个失足,便会摔得粉身碎骨,骨肉无存,只瞧的紫岳头陀心惊胆颤。
紫岳头陀立于涧边,暗自运气抵御,凝神观战,伊藤与黄龙道人赶到,与他站成一排。只见青巾老者抓手处的岩石忽地破落,喀喇喀喇掉下涧去。老者凌虚一晃,身子回转,五指深深嵌入岩中,正站得稳当,楚铁衣已趁势反扑,登时剑声大作,老者附近的岩石纷纷剥落,情势于老者殊为不利。
观战三人心中叹道:楚铁衣内力本不及青巾老者,但他惯于使巧,剑上潜运内力,震碎岩石,使得对手没有攀附之地。依仗地理之便,竟而斗成平手。
青巾老者将玉埙收回囊中,大喝一声,一掌拍向石壁,壁上石屑纷纷震落。楚铁衣登感一股极强的内力从剑上传来,若不撒手,非运劲抵御不可。正迟疑间,埙魔第二掌业已拍出。当下不及多想,叱咤一声,将软剑圈转,径朝老者掌心刺去。他借力挡力,这一招非同小可,老者只得中途变掌,反向楚铁衣腕底拿来。
二人在悬崖绝壁上拆分格挡,挑刺拿捏,斗到紧要关头,甚至手脚并使,如两只燕子在崖壁上下翻飞,只看得伊黄三人挢舌不下。看看斗到七十招,楚铁衣被埙魔掌力所逼,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崖去。楚铁衣不及多想,反手挑剑,格开老者,余下那手在岩石上一撑,跃离悬崖。只这一跃,胜负登判。
青巾老者跃在一旁,不再动手,哈哈大笑道:“传言楚铁衣武功绝顶,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份轻身功夫,已和老夫不相上下了,年纪轻轻,能有这般造就,后生可畏!”
楚铁衣报之一笑,说道:“素闻埙魔隐居塞北,从不管我中原武林之事,不知今日何以到此?晚生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埙魔望了伊藤三人一眼,说道:“你不必同我客气,真个要动手,老夫也奈何不了你!”转即说道:“想来二位便是黄龙道长和紫岳大师了?”
二人还了一礼,紫岳头陀笑道:“头陀粗人一个,大师称呼,何敢克当!”
埙魔冷笑道:“当得,当得,二位敢与灵龟岛作对,这份胸襟和胆量,如何当不得?”
黄龙道人听他言辞冷淡,大有讥讽之意,想起适才他出手相救灵龟岛少岛主,不禁怫然不悦,怒道:“先生与灵龟岛是同一路人,如此说话,这是消遣我二人来着!”
埙魔笑道:“不敢,老夫只是奉劝一句,那金佛既已落入龙岛主手中,二位还是罢手的好!”
紫岳头陀怒道:“要是不肯干休呢?”
埙魔微微一笑,与楚铁衣说道:“楚老弟,你是坐山观虎斗呢,还是帮着他们对付老夫?”
楚铁衣见他动手在即,正中下怀,不禁笑道:“老先生,这位先生剑法不错,我欲与他切磋几招!”说着,朝伊藤喝道:“先生,接招!”说着,长剑斜地里刺出。
伊藤有了防备,闪身避过,随手还了一剑,楚铁衣举剑格开,二人斗将起来,登时积雪飞扬,光芒流溢,比之与林朝英比试时,又要凶险了百倍。二人转眼便斗了十余招,楚铁衣暗叫不妙:想不到这外国人剑法恁地高超,今番莽撞出手,怕是要吃大亏。伊藤却也是暗赞他身手了得。
埙魔大喜,他本来对楚铁衣甚是忌惮,楚铁衣保持中立,两不帮忖也就罢了,如今反倒相助自己,却是始料未及。登时精神倍涨,破钹似地喝道:“两位,我们也别闲着!”双掌一错,分向道人和头陀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