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愿占他便宜,将兵刃插于腰间,肉掌对攻。
埙魔掌力甫吐,便知二人内力深厚,不禁暗暗心焦:若论单打独斗,他们无一是我对手,今番太过托大,以一敌二,着实难以应付。倘若不是姓楚的小子轻视他们,老夫焉能堕入彀中。得空觑见楚铁衣,但见他一柄软剑被伊藤压住,圈子愈缩愈小,进招少招架多,眼见难敌。
拆得十多招,埙魔倏地窜起,五指弯曲,变掌为抓,分拿头陀和黄龙道人的手腕。刚要与对方相触,便即转开,去拿头陀的大椎穴和黄龙道长头顶的百会穴。这是他在塞北观察苍鹰扣羊,盘旋搏兔悟出的一套鹰爪功,与中土擒拿手法大相迥异,须得借助极高明的轻功提纵跳跃才行,使出来飘忽不定,诡谲异常。
埙魔怪招迭出,紫黄二人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接连退了四五步方才站定。但二人自也非庸手,心神略定,头陀使开“云雁擒拿手”以爪对拿。黄龙道人则凭“游龙掌”谨守门户,觑机进攻。登时陷入僵局。
埙魔久拿不下,又有些担心龙少岛主的安慰,心中不免开始焦急,这番比试虽不如适才悬崖打斗凶险,但也很是难缠,眼见再斗无益,便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心里这般盘算,面上却丝毫不露。
哪知楚铁衣被伊藤的“弈剑”双刃缠住,单剑难敌,其间还需提防连珠价的冷暖玉棋子,躲避之间,着实狼狈,早已萌生了退意。好在他轻身功夫极佳,远在伊藤之上,要脱身不难。再斗得片刻,忽地横腿扫出,扬开积雪。伊藤恐他暗器伤人,忙地守住门户,双剑互搏,登时织起一道剑网,水泼不进。
楚铁衣趁势跃开,说道:“阁下剑法神妙,楚某甚是钦佩,我们改日再相比过。”说着,飞也似的下山去了。
伊藤心道:讲到剑法神妙,如何比得上义妹!念及于此,忽地想起林朝英孤身一人留在客店,不容多耽,便要上前相助头陀二人。
埙魔暗骂:好小子,你倒先撇下老夫走了!他急欲脱身,“荷”地狂吼一声,纵身跃起,双掌齐发,凌空拍向二人。这掌是他竭尽全力的一击,霸道凌厉,非比寻常,只听得掌风呼呼作响,掌力未至,地上积雪已先飞扬。黄龙道人与紫岳头陀不敢大意,联手架下这掌。埙魔借力向后跃出,倒退数步方才消去余力,但觉气血翻涌,胸臆抑闷,脸膛涨得通红。不禁赞道:“好头陀,好牛鼻子!”
这时伊藤斜身抢上,用剑阻他去路,埙魔侧身让开,正要往前,伊藤反手回刺,另一剑从胁下刺出。埙魔眉头一拧,心道:今日教你截了去路,老夫颜面何存!竟不闪避,袍袖拂起,硬生生地将双剑荡开,头也不回地去了。
且说林朝英怔怔地望着伊藤和黄龙道长所去的方向,正自出神。店内忽地传出桌椅掀翻的声音,内中夹着龙叶的骂声“斩草须除根,史延昭,今日你最好将少爷一刀杀死,连方才那几位也杀得一个不剩,否则消息一旦走漏,灵龟七十二岛,包叫你太湖帮上下鸡犬不留!”
林朝英大骇,忙地进屋,只见龙叶被太湖帮用麻绳绑成了一个大粽子,倒在地上,史延昭一口钢刀架在他脖颈上,迟迟不肯下手。
龙叶骂道:“孬种!”
史延昭老脸一沉,叹道:“也罢,反正是死,龙少岛主,相烦你陪我们去黄泉路上走一遭吧!”
林朝英急忙喝道:“且慢!”说话间,身子向前欺近,越过众人,长剑一挑,格开钢刀,又一剑削断了龙叶身上的绑缚。说道:“他是你们的少岛主,你们怎能以下犯上?”
龙叶笑道:“史炎明捅了我一刀,他太湖帮还能有活口吗?左右是个死,换作是我,拼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史延昭阴沉着脸,手下扑上的两个小厮被林朝英使剑封住,焉地一声大喝:“退下!”说话间,一柄单刀斜地递上前去。适才他与林朝英交了一招,但觉这女子剑法精妙,实非自己所能敌,是以一出手便竭尽全力。那两条汉子应声退下。
兵刃甫交,林朝英只觉虎口一震,长剑便欲脱手,忽地想起自己内力尚浅,若与他硬碰,兵刃必被砸飞。当下运转胡归所授“素心剑法”,凝神接战,看看两兵将要相交,忽地转开,数招过去,竟无一丝兵刃交击之声。只看得众人摒声敛气,心纵神驰。
史延昭额上渐渐冒出大汗,单刀愈使愈急,心想:我在这套断魂刀法上浸淫了将近三十年的苦功,如今奈何不了这个小娃娃,颜面何存?如此一想,二十四式断魂刀更是使得虎虎生风,携着雷霆之威。但林朝英之剑法是何等的精妙,便是日本第一剑客也招架不了,倘若不是史延昭招招使上了内力,不出三招,单刀必已被林朝英削下。
林朝英且战且走,护着龙叶出了店门。太湖帮众涌上阻拦,还未近身,身上已先着彩,后面的人不敢太过逼近,远远围成一个半弧,觑机下手。
林朝英与史延昭又斗了数招,忽地将食指噙在口中,呼哨一声,蹄声响处,一匹白马朝这边跑来,四蹄踢得雪花飞扬,转眼便到了跟前。
林朝英挽个剑花,一招“分花拂柳”将史延昭迫退数步,一手仗剑,一手将龙叶搀上马,然后翻身上马,疾驰出城投南而去。
龙叶急道:“姑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白马纵然神骏,在这冰天雪地里,身负二人,却也难展骏足。眼见史延昭领人追近,龙叶从怀中摸出数十个铜子撒出,可他中毒在先,受伤在后,这一掷虽使上了全力,却未有一个铜子能飞近敌身,纷纷跌入雪地里。
史延昭笑道:“少岛主既有打赏,我们做下属的不当失了礼数!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龙少岛主,接住了!”只听得呼呼声响,史延昭向龙叶背后打出三颗铁蒺藜,他口中说话,手上发射暗器,步子丝毫不慢。
林朝英听见暗器声响,回剑一一拨落,又在马臀上狠狠地刺了一剑,那马吃痛,扬起马蹄,狂奔如飞,将众人又甩开十数丈。
林朝英说道:“你深受重伤,须得赶快救治,我有一个去处,只消到得那里,太湖帮人再多上十倍,也奈何不了我们!”
龙叶听她说“我们”,忍住痛道:“姑娘与我萍水相逢,承蒙援手,在下感激不尽。倘若龙叶合该在劫难逃,那也是命数使然。但不知恩人姓名,死后做了糊涂鬼,却不甘心!”
林朝英说了姓名,笑道:“也不一定会死!”
龙叶看白马的去处,急道:“林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朝英小声说道:“带你去南湖。有我大哥哥在那里,没人伤得了你!”后半句却故意扯开嗓子说给史延昭等人听。
龙叶叫苦道:“南湖在太湖以南,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还未见到你大哥哥,我二人就已经落入他们手里了。”
林朝英一时情急,没想许多,经他提点,登时勒转马头,向东而去。急道:“去哪里?”
龙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先乱跑一阵,甩脱了他们再说!”
林朝英叹道:“雪上留有蹄痕,甩不脱的。”
龙叶回头看去,身后果然留下一行或深或浅的马蹄印。眼见史延昭追到,龙叶解下项中那串翡翠珍珠,交在林朝英手中,忽地跃离马背,高声说道:“林姑娘,劳烦你捎信去灵龟岛,告诉我父亲,务必要将太湖帮斩尽杀绝!”
林朝英大惊,回转头来,龙叶已被太湖帮人按倒在雪地里,两柄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的头颈之中。龙叶哈哈大笑道:“史延昭你完了,太湖帮也完了!”
那马轻了一人重量,跑得飞快,太湖帮人眼看再难追及。
林朝英几次欲勒转马头,那马好似疯了一般,收不住脚。跑不多久,突然倒在地上不动了,口中兀自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竟是中了毒。
林朝英看了一阵,心道:我出手刺它,原本盼它跑得快一点,不想龙少岛主的毒血滴在了马臀上,竟而中毒。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听得史延昭哈哈大笑道:“龙少岛主要完了,史延昭没完,太湖帮也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