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愕然,只见烧饼的汉子拨开头发,露出一张脸来,太湖帮人齐声叫道“少帮主”。史廷昭更是惊道:“炎明,你怎会在这里?”
史炎明道:“二叔,难道我不应该在这里吗?”
史廷昭一顿,笑道:“对,在这里好,今日我们便一起手刃大仇!”
史炎明点了点头,不再理他,转头向铁衣公子道:“楚铁衣,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你?”
楚铁衣摇头道:“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卖烧饼的。你要突施暗算,却也得不了手!”
史炎明冷哼一声,道:“三日前,你杀我父亲,我便连夜快马赶到,埋伏在这里。”
楚铁衣奇道:“你怎知道我一定会北来?”
史炎明又是一声冷笑,道:“往南你逃不了!只可惜到底被你看出来了!”
楚铁衣道:“你的破绽有三,你烙饼的手法生疏,这是其一,满堂店伙掌柜逃跑不迭,唯独你镇定自若,这是其二,方才你端碗时,双手毫不颤抖,但手中之碗却突然摔下,显是故意,这是其三。”
史廷昭不耐烦,喝道:“炎明,无需和他多说。姓楚的,交出金佛,让你死得痛快些!”
史炎明从腰间解下一口单刀,横在手中,说道:“二叔,金佛不是他拿的!”
史廷昭一怔,楚铁衣笑道:“史二爷,我早说什么来,现今知道冤枉我楚某人了吧?”
史炎明依旧冷冷说道:“也不完全是冤枉。”楚铁衣“哦”地一声,只听史炎明续道:“你突然发难,杀我父亲,意在抢夺金佛。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楚铁衣辛苦一场,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裳。”
楚铁衣眉毛一竖,喝道:“那嫁衣现在穿在谁的身上?”
众人凝神听说,史廷昭更是亟不可待,催道:“炎明,到底是谁抢走了金佛?”
史炎明望了楚铁衣一眼,说道:“那黑衣蒙面人,楚公子是知道的。”
楚铁衣笑道:“我要你亲口说出来,为楚某洗刷冤屈。”
史炎明忽道:“好!”说话间,一柄单刀已递了上去。楚铁衣岿然不动,似要硬受他一刀。
史廷昭急道:“炎明,不可!”跟着抢上。但还是迟了一步,史炎明的单刀已经送到楚铁衣的小腹上,刀尖触身,却刺不进去。楚铁衣伸手格开,右掌拍出,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史炎明肩头,史炎明单刀脱手,震倒在地。史廷昭随即跃开。
楚铁衣冷笑道:“史二爷倒识趣。史少帮主,你难道不知楚某这“铁衣”外号的来历?”
史炎明额头上冒出豆大点的汗珠来,咬牙不语。便在这时,门外有人笑道:“我知道,楚公子身着宝甲铁衣,刀枪不入,多年来横行江湖,未有敌手。这“铁衣”外号,便由此而来!楚公子,是也不是?”
楚铁衣一张脸登时变色,瞪了史炎明一眼,说道:“好小子,怪不得事先守在这里,原来邀了灵龟岛为你撑腰!”
伊藤和林朝英细看楚铁衣服饰,果然是一件极细极柔软的黑灰铁衣,那铁衣极薄,却甚是柔韧,无怪乎史炎明一刀刺不进去。
不多久,门外走进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男子。林朝英看那男子面容,白玉也似的颜色,五官棱角分明,颈中挂一串翡翠色的珍珠,袍子下摆打着鸳鸯金丝纽,穿得好不富贵。他一进门,满堂登生光彩。
楚铁衣干笑两声,说道:“原来是灵龟岛龙叶龙少岛主到了。”
那少岛主龙叶笑道:“楚大哥,多年不见,别来可好!”
楚铁衣笑脸一沉,说道:“托龙岛主和龙少岛主的福!”
史炎明已由史廷昭搀起,这时上前拜道:“属下见过龙少岛主!”龙叶微微点了点头。
楚铁衣道:“太湖帮是你灵龟岛的下属,我杀了史廷铨,你要给他报仇?”
龙叶在林朝英那张桌子边坐下,拿起一张葱花饼咬了一口,说道:“史少帮主手艺不错,楚大哥为何说他手法生疏?”
楚铁衣冷哼一声,说道:“楚某要走了!”
龙叶一抬头,奇道:“去哪里?”
楚铁衣向前迈出数步,回头道:“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龙叶微微一笑,说道:“楚大哥一路好走!”楚铁衣见他不相阻拦,径直走出门去。
史廷昭拦住道:“少岛主?”
龙叶摆了摆手,说道:“史二爷,你拦得住铁衣公子吗?”史廷昭让开道路。
便在这时,门外一个破钹也似的声音道:“说出金佛下落再走!”转瞬进来一个邋遢头陀,那头陀头戴铁箍,腰悬戒刀,站定门口。不多久,身后刮起一阵劲风,另有一人飘然而至,定睛瞧去,那人手握拂尘,长身仙履,是位黄袍的道人。
林朝英喜道:“道长,头陀前辈来了。”来人正是黄龙道长和紫岳头陀。
黄龙道人笑着点了点头,头陀说道:“楚铁衣,那金佛是少林寺之物,现今在哪里?”
楚铁衣冷笑道:“原来是黄龙道长和紫岳头陀,两位要强出头,自信拦得住楚某人?”
头陀拔出戒刀,说道:“阁下若一意孤行,洒家少不了要试一试。”
黄龙道人出手阻拦道:“老弟,切勿莽撞!”转头向楚铁衣道:“我二人受慧明神僧托付,帮忙寻找金佛下落,若蒙公子见告,贫道感激不尽。”
楚铁衣笑道:“道长说话客气了。金佛不在楚某手中,告诉二位也不妨。只怕在场有人不大愿意,要杀人灭口,说出来,岂不让两位前辈无端受累?”
紫岳头陀霍地亮出戒刀,喝道:“谁要杀人灭口?”忽地盯住龙叶,虎目圆睁,问道:“是你?”
龙叶起身说道:“我要杀人灭口,何需等到现在,早些动手,岂不干脆?”
楚铁衣笑了笑,道:“那么楚某说出来,龙兄是不会见怪了?”
龙叶道:“有什么可怪的,洗耳恭听,小弟也想知道谁人有这等本事,竟能打伤铁衣公子,抢走金佛,在太湖帮来去自如。”
楚铁衣正待说话,史炎明踏前一步说道:“少岛主,莫要听姓楚的胡说八道,那人黑衣蒙面,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怎会知道。”
楚铁衣冷笑一声,说道:“你自己见识浅薄,难道旁人也都是井底之蛙不成。嘿,不是姓楚的夸口,天下能在数招之间将楚某打伤的也就那么几人,岂有认错之理?”
龙叶点头称是,说道:“史少帮主,你退下。且听听铁衣公子说出太湖帮的大仇人来。”
史炎明又踏前一步,将嘴唇附在龙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龙叶登时双眼圆睁。便在这时,寒光一闪,史炎明手中忽地多出一柄匕首,哧的一声,插入了龙叶的背心。众人齐声惊呼。
正待跃开,龙叶左手圈出,史炎明不识这是一记虚招,低头闪避,龙叶右手忽地斜引,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史炎明的胸口。史炎明向后飞出,喀喇一声,撞坏了一张桌子。龙叶这一掌使上了家传的龟灵内力,着处又是要害,若不是他受伤在先,掌力大打折扣,史炎明立时便死。只见他吐了几口鲜血,桀桀怪笑道:“我已在饼下了毒,你是活不成了。哈哈……”说着,一口气接不上,就此气绝,双目兀自未闭,模样狰狞!
龙叶却也是身受重伤,双膝酸软,盘膝坐在地上,暗自调息。
林朝英听他说饼中有毒,心下大惊:我们与太湖帮无冤无仇,他怎地要设下这等毒计害人?倘若不是这少年,此刻我二人早已中毒!念及于此,心中不免感激,忙地从包袱中掏出金疮药。伊藤会意,替龙叶除下锦袍,林朝英给他敷了药,用手绢包裹了。
太湖帮诸人早已慌成一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史廷昭惊道:“少岛主,这?”
楚铁衣哈哈大笑道:“龙兄,姓史的是不是向你说了黑衣蒙面人的姓名?他本意要毒楚某,不料让你代受了。不过他要杀你,你也不冤!”
龙叶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缄口不言。楚铁衣续道:“龙兄,那人的名头,我可要说出来了。”头陀催道:“快说!”
楚铁衣笑道:“当今之世,有这么一人,能穿墙逾窬,来去无形,这世上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断无空手而回到道理。两位前辈见多识广,还要请教。”
黄龙道人与紫岳头陀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道:“圣手神偷。”
楚铁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他。”
二人当下更无疑虑,这“圣手神偷”轻功绝顶,数年来四处作案,声名早已响彻大江南北。传闻大宋皇宫大内接连七晚遭他偷窃,数百名大内高手不眠不休地守护,却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更有传言,一日高宗皇帝睡觉醒来,枕边妃子竟不见了人影,而衣衫鞋袜俱在,盘查宫中守卫,竟无一人知道。皇帝寝宫重重守卫,圣手神偷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大活人劫走,身手委实高明之极。
这时,龙叶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惨笑道:“他要杀我,一点也不冤枉!”